影魂

蛮早之前写的东西,半算Mushishi的同人吧。风格有点怪里怪气的,后来想改一直没改。烂在桌面上,不如丢上来,不过其实本质上是个半成品的说。

ps:用了“影魂”的名字,但是和Mushishi里的影魂完全不是一个样子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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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我正在喂阿黄,一个男子忽然上门。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人,不知道他是旅人或者移居到村里的人。
“村里的人说你是医生。”
“可以算是吧,你不舒服吗?”
“其实你是个虫师。”
“……”
“而且你是影魂的族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而且你也知道了我来的目的。”男子抚摸着角落里的阿黄。阿黄舔着食盘里的液体。“这狗的身子真是冰冷啊。”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被他盯得怵了一下,赶紧移开目光。忽然我又想到这样岂不是更被怀疑,于是我重新去看他,然而他已不再看我,只是专心致志地去逗阿黄。
男子在傍晚的时候走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很好奇,就我所知,我师父的师父起阿黄就已经跟随在我身边了。我以为我们早已被世间遗忘,然而今天他却来了。他能找到这里,是因为他是打算抛弃一切的人吗?

入夜。我烧起“梦引”的结晶,烟气弥漫,指引我的意识。
这是傍晚的世界,已经隐没在天际的夕阳依然照亮了天空。云朵没镶嵌上了粉红色的边缀。天空下是北方的大地。青草铺满地面,几块岩石并不突兀地零立在那里。男子坐在地上。我不想他发现我,于是默默的站在他背后。他一动不动,我猜测他在做什么,在梦中睡觉吗?然后我听到了天空中的歌声。

我用手摸摸面颊,我发现自己流泪了。这是什么歌呢?为什么可以唱得这般忧伤呢?

第二天,男子又来了。他并不和我说话,只是在一边逗弄着阿黄。我不去做什么,当他不在,希望他能退缩。他呆到傍晚。
第二夜,我去到傍晚的天空下,站在男子的背后,听着天空中的歌声,忧伤的歌声,直到清晨。
第三天,男子依然来。
第三夜,我依然去。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然而春天他的鞋子会把泥土带入屋子,冬季他的斗笠又将雪花弹落地面。唯一不变的只有夜晚他梦境中黄昏下的天空。

这一天,我没有去点“梦引”。昏暗的油灯下,我走到屋子的角度,打开尘封的抽屉。看到厚厚的积灰,我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在这村庄呆了如此长的时间。吹去灰尘,我拿起那本帛书。我在桌上展开它,我拿起那根暗红色的金属针。我看看阿黄,“真的要这么做吗?”我轻声地问。

我进入了男子的梦境。然而这一次我没有在背后静静地观察,而是走到他面前。他微微诧异了一下。歌声停住了。他抬头凝视了天空一阵。微风掠过,草地从远处泛起波浪。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他低下头看着我,笑了,我第一次在梦中和他交谈,他的嗓音和显示中并不相同,“你来了,说明你已答应了。”
“你真的想吗?你知道后果吗?”我问道
“对于你们,传说远比真实更加可怖,然而我依然找到了你。”
“你将失去过去。没有过去的人也无法活在将来。”
“如果只是这样陷入回忆的将来,我并不在乎。”
我们对视着陷入沉默。他始终微笑。我想起师父曾经说过,一个人无法继续快乐时,他就不会再放弃微笑。
“到米店旁边的树下等我吧。”我终于开口。
“你果然答应了。”他比我想象中显得平静。
“其实我很想知道,既然你可以放弃一切,为什么还要在这世上,而不死去呢?”
“如果人死后还有记忆呢?”

我从男子的梦退了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也并不关心男子经历的事,他已说服了我。我站起身,阿黄蜷伏在一旁。它究竟这样子多久了,这是连我师父也不知道的事。也许百年,也许它也能意识,也许它也已经早想结束这一切。我拿起那根陈放多年却不曾锈蚀的金属针插进它的天灵,不时银白色的黏液沿着针释出,滴落在事前准备好的玻璃瓶中。
“影魂”,极为稀有的虫。吞噬记忆后会具有形态,记忆逐渐消化后又会逐渐归于无形。我的先人成功捕获了它,又发现了用动物尸体存放它并用光酒喂食避免它消逝的办法。
最后一缕“影魂”掉落在瓶中。我摸摸阿黄的头,它跟随了我的先人们多久了呢?虽然它早已不曾活着,但对我来说它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此时它像平日一样死着,但对我它就像刚刚死去一样。

男子已经站在树下。我走向他,他看到我便一直看着我的眼睛,我只好把目光偏向旁边。我不知道我将要做的事是对是错。我脑海想到的只有他梦中天空响起的歌声,那么忧伤的歌声。月光下瓶中的“影魂”反射着银光。我到他面前,他表情平静,想平时一样不跟我说话。我们沉默了一阵。我把准备好的紫色“昧”的粉末洒向他催眠他,他靠倒在树下,他在天亮之前也都不会醒来。
银白的“影魂”从瓶中滑落。它好像忘记了被释放的感觉一样,在接触男子额头的瞬间,惊讶似的弹缩了一下。而后它就像帛书中记载的那种,蓦地渗入男子的面庞。
月光下我凝视这张脸,胡子拉碴又瘦削,然而睡着的表情却像孩子一样安详。我忽然开始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好奇让他如此的事究竟是什么事,而让他如此的人又是些什么人。然而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月亮向西北方下沉了一些。夜风吹来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影魂”像刚才蓦然消失一样,又忽地探出头来,黏液的顶部左摇右摆好似在观察什么。我拿着先人用地下的无名矿物打造的针拨弄“影魂”,它东躲西藏,却渐渐从男子的身体里释出来。终于我看到时机用针将它挑起,重新装入玻璃瓶中。月光下看去,“影魂”已变了颜色,冰蓝,这就是男子记忆的颜色了。

我收好瓶子。我又去看男子的脸。云朵漂浮,月光被隐没了。男子的脸也变得看不清晰。我的事已做完了,这是他希望的。无论结果如何,这里已不在需要我。我沿着小径原路返回小屋。点燃油灯,阿黄一动不动地趴在角落,依然死去着。
天空泛起了白色。我开始收拾行装。我使用了禁断之术,于是终于有一天会有某个经过的虫师发现男子失忆的秘密。离开这里,被人忘记,不被找到,依然活在人们的怪谈和传说之中。这就是我们族人选择的生活。针再一次被帛书包住。我在这里居住了许多年替人看病,却谢绝任何人家的好意,也不曾和任何人家来往。也许我的族人们早已是被“影魂”寄生的人了。我们活在这里,却不活在任何记忆中。我忽然很困倦了。一夜没睡,我躺在空无一物的地板上,沉沉的睡了。

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高了。我背起包袱,抱起角落里的阿黄。它的身体其实像平时一样冰冷,而却觉得这次比平时更冷一些。消化一个成人的记忆需要“影魂”通常要花上数月的时间,在那之前,我不需要再找一具躯壳盛放它。我会找一个优美的地方将阿黄埋葬,这是我想做的。

我本来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村庄,然而竟还是不自觉地选了一条路过那棵树的道路。我隐在屋子的侧面看向那里。男子还靠在树下,他醒了,却坐着一动不动。几个小孩子站在旁边小声叽叽喳喳,不一会儿一个小孩子忽然捡起石块丢向他。石头打中了他的肩膀,他看向那孩子,往后挪了挪身子。几个小孩子来个精神,都捡起石头丢他,很多打中了他。他缩起身,蜷缩着向树后躲。他呜呜地哭了。
世间传说,“影魂一族,赶尸为骑,夺人魂魄。”
那银白色的虫已经不加选择地将男子的过去剥个精光,只剩下空白。
一个妇女赶过来斥骂走了孩子们,她去看那男子。这个村子里都是善良的人们,我只能按他希望的带走了他的过去,他们会照顾他的将来。

我离开村庄,进入山林,在一个山间岩石突出的平台上埋葬了阿黄。我默默为它祝福。岩石对面的绝壁上,飞流顺势而下,在水潭上激起,水雾一片,层层叠叠树叶的掩蔽在前,十分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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