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终章落幕,是导演的见面会,
不喜欢这位导演的我,
在礼堂外看到你。
时过境迁的勇气,「还好嘛?」
你转过头,面色平静地微笑。
原来还记得你的样子。
场景流转,喧闹的餐厅,人们大声讲话。
我们面对面地沉默。
猜到了什么,于是身子探近,
「这些人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空无一人的餐厅,连服务生都没有。
忽然人们又开始吵闹,我害怕无法抑制,却又继续说着。
也许你听到了,所以第二次笑了。
我重复了一遍。
「你也是我想象出来的。」
躺在夜里的我,
原来还能想象你的样子。
电影终章落幕,是导演的见面会,
不喜欢这位导演的我,
在礼堂外看到你。
时过境迁的勇气,「还好嘛?」
你转过头,面色平静地微笑。
原来还记得你的样子。
场景流转,喧闹的餐厅,人们大声讲话。
我们面对面地沉默。
猜到了什么,于是身子探近,
「这些人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空无一人的餐厅,连服务生都没有。
忽然人们又开始吵闹,我害怕无法抑制,却又继续说着。
也许你听到了,所以第二次笑了。
我重复了一遍。
「你也是我想象出来的。」
躺在夜里的我,
原来还能想象你的样子。
致未来的你:
从博士论文的致谢开始,我一直想做一点自我解刨,写些我之所以成为我的东西。没有动笔的原因,是我不知道谁是读者——对自己过于无趣,对旁人则未免显得自恋。
至于你,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猜想你会在未来,因为我做丁克的坚持好像越来越淡薄,甚至刚刚在大理的时候,我已经和你母亲谈起了未来的「教育问题」。
所以原谅我以你为读者来讲我自己,即使我知道你可能不感兴趣。
我是一个贫乏的人。
这种贫乏源于教育。你的祖父母在实际生活上给予了我远高于平均水平的帮助,包括物质上的以及经验上的。但作为把年华耗费在文革中的那一代人——即使他们后来有能力考上大学,他们在认识世界这件事上比我还要无能为力。而我所接受的学校教育,广义上被人们称作「应试教育」。
因此我是在相对无助的情况下完成了和这个世界最初的接触——这注定了我的贫乏。青春期结束时,无论对于科学、道德还是审美,我都像幼儿一样无知。
当然,不可否认地,这段岁月我还是让我掌握了两种基本的理解世界的方法:抽象和训练。
对我来说「抽象」更像一种整理,是将散落的知识「放置」在合适位置并建立联系的过程。到如今我的「置物架」已经比当年宽阔,但抽象仍然是我理解世界最基本的手段。我也意识到过分依赖抽象的损害,我始终难以把握非系统性的知识——例如审美或者自然语言。但在我写这篇的时候,我还没有解决方法。
谈到训练,也许和你想象的不同。我的父母和几乎所有老师都非常宽容,他们有观点和建议,但自始至终没有强迫我成为什么——比如成为一个一般意义上的「好学生」。因此我的训练几乎全是自发的,这是一种将记忆的抽象的知识转化为本能的过程。而我也享受训练后感知自己智力上或体力上提升的快感。
青春期过后就是大学。我不知道对于其他人,大学专业是不是某种重要的决定,但当时我好像异常简单地做了选择。
你的祖父曾经在一家叫做「长城」的计算机公司工作(现在想想,他的工作大概限于现在所谓的「攒机」,但在八九十年代还很稀缺)。于是因为早年对计算机的接触,在每个小学生都最好有一项「特长」的时候,我「被」选择了计算机。当然我并没对此反感,实际上「计算机」构成了我中小学回忆中一些有趣的部分,比如参加 logo 语言画图的电视节目,中学时周六计算机小组活动之后的足球,学习 pascal 后写的一些 dos 游戏,(毫无建树地)「竞赛」一些优化题目。
因此我几乎没有纠结地选择了计算机作为我的大学专业——它不像数学、物理那样高中延续般的无趣,又不像彼时的生物、经济那般大热。重要的是它还是我的「兴趣」所在。不过现在看来,认为计算机是我的兴趣是非常可疑的,因为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兴趣」——除了足球,不过显然我去不了「足球」专业。
无论如何,那时我由衷地相信自己的兴趣就是计算机。于是从18岁进入大学到24岁,我始终相信自己会去做一个足够好的 developer,并因此花了我认为足够多的时间了解构造程序的知识。
如今我会认为我自己认识世界的方法是在很早的时候形成,并且很大程度上一以贯之。比如我不严谨地将程序的构造分为「概念的」和「经验的」。概念上的程序构造涉及如何使用语言的结构(例如面向对象或者函数式)对特定问题进行最简洁地表达。这依赖于对结构、模式、架构的学习;了解前人创造的那些宏伟而优美的东西——大到整个网络,小到解决特定问题的框架;再尝试抽象更加简洁的原则——例如「在实现复用的前提下避免任何重复」。你会注意到概念上的程序构造和我的「抽象」非常相似,它们都涉及「构造」、「放置」、「建立联系」,因此毫无疑问的,这也是我的注意力所在。相反,经验上的程序构造,关注完全是另外一些问题:因为编译器实现而造成的特定的性能差异;规避所使用框架本身的陷阱;为浏览器兼容准备 hack,它们(无论是否真是如此)被我归于前面描述难以抽象的琐碎知识。
训练对我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我花了很多时间练习使用不同的语言构造复杂程序——大概包括了那个时期除了 perl 之外所有可能用来开发一定规模程序的语言(如果认为 perl 可以用来开发一定规模的程序的话)。使用不同语言是因为语言本身设计的目标和局限会影响构造过程,进而可以更好地理解构造的规则,也是训练本身的目的。
这种自我训练一直延续到我博士的第二年,也就是2008年初。那是 SNS 火热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学也进行了一次不成功的「创业」。彼时我差不多是独自花了2个月的时间写了一个足球领域的垂直 SNS 网站,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踢球(所以是足球 SNS),大概会专注地写8-10个小时程序,后端、前端、打磨工具链(帮助我一定程度上理解了琐碎的趣味)以及后续 admin。然后我的颈椎和「兴趣」都残废了。
如果我是硕士生,我应该在2008年下半年开始找工作,那么对兴趣的透支也许不构成问题。我会找到一份 developer 的工作,为更实际也更琐碎的需求构造解决方案,写一些非玩具而是真正可用于二次开发的框架,开始经验积累:关注性能、hack 等等。
但是我当时正在读博士,离毕业还有3-4年的时间。我发现继续在学校的环境下训练自己开发技能的边际收益非常低,但博士期间兼顾一份长期稳定公司实习也是困难的——也可能是我懒惰的借口。
你会发现,在读博士的身份是我困境的主要原因,而我并没有谈起我为什么选择读博士。因为现在回想那好像是个完全随意的决定(为了在学校多待几年?)。我当时的确咨询过一些人,但无论是赞同和反对的意见,在我的记忆里他们都没有切中要害。至于若干年后,我自己理解了博士的意义,并且致力于和每一个想读博的师弟讲清楚这其中关键却不能改变他们的决定,那就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无论如何,在当时,博士生身份将我陷入了一个被动的地位。
起初我只是感觉厌倦,打算一段时间不再写任何程序。事情开始变得奇怪,是因为我从高中开始断断续续写过很多现在看来已经不能称为小说的「小说」。于是我给自己找了一个有趣的脱轨借口:要成为一个作家。我开始阅读写作技巧、文学理论——彼时我还分不清文学系和作家班——和各种之前闻名未见的作者。就这样我读到了在那个时间对我影响最大的一部作品——讽刺的是,真的是卡夫卡——《地洞》。那大概是我唯一一次能够做到专注地读卡夫卡,一直到凌晨,获得一种醍醐灌顶的体验,认为卡夫卡精确地描绘了我的处境:「被自己构造的地洞困住的小小的啮齿动物」。
当然仅仅是文学作品的阅读就让我做出决定,这显然过于诗意。实际上可能依然是我认识世界的方法影响了自己。一开始我将我的「抽象」称为「放置」,因为我骨子里很像一个「知识(或曰信息)收集者」。当我还限于计算机领域时,我已经表现出了这种倾向。我关注知识的覆盖面,以从头开始构造一个需要多方面知识的程序(例如完整的 web site)作为自己的目标,而非在更具体某个细分领域中精耕细作——也是我博士毕业没有选择科研的原因。
对于这样的我,将注意力从专业中移开是危险的。结果也证明了。24岁,我放弃了我的专业和之前漫长的自我训练,开始了和世界的第二次接触。
现在回头,我会发现当初选择读博士是我人生到此时最重要的决定,因为这使我在走出大学时成为了一个自己10年前完全无法想象的人。而它做到这一点方式出奇的简单,仅仅是赋予了比一般人更多的(却也谈不出足够多的)空闲时间。
文学作品之后,文学理论必然导向哲学。哲学思辨对我更多的是意识上的启迪,实际对于本体论、认识论我都浅尝辄止。但彼时的社会环境将我引至政治哲学,我尝试了解权利、平等的真实含义以及它们所暴露的理性的局限——当然我一贯的贫乏使我来不及精耕细作而是致力于使用二手资料和选读拼凑整个图景。历史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也好像仅仅发现了另一种琐碎的知识。博士的科研工作则使我关注科学哲学和方法论,我尝试通过了解不同的学科,自然的、社会的,理解其从「科学」衍生出不同的实践方法——其中的实际差异远远超出直觉。而就在写这篇之前,从小学毕业算起,我又一次对数学产生了真正的兴趣。除去这些看上去的严肃,还有做饭、烘培、酿酒、缝纫,我还想学习一点格斗技——只是时间也许不再足够。
另一方面的幸运是,我的物质生活没有因为我一系列毫无规划的荒唐决定而太过凄惨,这一部分源于你的祖父母给予我的实际帮助,另一方面则因为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人的理性是有限的,所以一旦我们尝试构造足够复杂的东西,那么必然不是所有环节都是专业的。一个简单的判断专业和非专业的标准:专业的环节同时关注过程和结果,而非专业的环节只具备关注结果的能力。于是我有能力在非专业的混沌中找到栖身之处,我可以将各个领域的方法挪用——这也是有趣的训练,如果未来有足够的能力和野心甚至可以构造自己的「方法论体系」。
那么一个有趣的问题是,我放弃专业的决定是否是明智的?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依然可以为它寻找一个诗意的表述:离开自己地洞的啮齿动物是明智的嘛?仅仅从状态来看,离开地洞的啮齿动物会被放逐在这片荒原中。它没有过去,因为失去了来处;也不会有去向,因为再掘一个地洞也是无意义的。它能做的只是游走在这边荒原里——很有趣的,这也许就是《城堡》的主题。如果硬要做价值判断的话,我会说地洞和荒原中的生物享受着相同的「西绪福斯式的幸福」。
我是以一种反常的形式认识这个世界——还没有了解它之前就限定了自己,而后反悔。这使得在任何领域重新成为一个专家(比如嘴上常说的「成为作家」)的愿景难以真正吸引我。实际上缺乏足够的训练,我也怀疑我可以在另一个领域比「成为 developer」做得更好。
于是,自我放逐在知识甚至仅仅是信息构成的荒原,成为了还差5个月就满30岁的我的现状。
关于我,就是这些了。
不过我还对你抱有好奇,我不知道未来的你会是什么样子。我希望你不像我一样贫乏,而是像其他什么人一样,理解这个世界,拥有自己的选择——假设我现在只有19岁。
但我也认识到我父母给予我的重要的东西是消极自由,而这可能是我更想给予你的。因为我担心追求积极自由会损耗一些我认为更本质更美好的东西,比如发自内心的幽默;比如过和年龄相匹配的生活——想想我和你母亲每次想「一棒打杀喂狗吃」电视里的「小大人」的心情。
所以归根结底,这只是一些无聊的自说自话,我大概像我的父母一样不会试着让你成为谁,也不会对你读到这些抱有期望。只是如果有一天,你忽然对我感兴趣,不小心翻到这里,我希望你可以藉此了解我之所以成为我的原因。
而且,假设可以说一点自私的言语,如果你那时像我当时一样无意识地限定着自己,那么不妨张开手,试试拥抱这个世界。
导言
我该谈点什么呢?
谈谈今天的雪?谈谈 2 月 20 号那糟糕的天气?亦或是谈谈我很喜欢的格非和我一直记得的《褐色水边》中的棋?
可是你看,我其实什么也谈不出。
所以你还是看看他们的文字吧。
—— 2011.02.26
目录
格非: 平人的潇湘(人物)
徐友渔:昆德拉、哈维尔和我们(哲学)
推倒柏林墙:放开那个乞丐(社会)
芦笛:一个大汉奸的忠诚观(社会)
张大军:中国对外开放时代的终结及其原因和后果(政治)
下载
坦克猫 No.07 – 2011.02.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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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工作上的同事,你原来在工作之中只认识他工作这一面,但是你上他Facebook,你发现他原来喜欢狗,你发现他还喜欢养花,你发现他很讨厌苍井空,我怎么老说苍井空呢……” —— “开卷八分钟”,梁文道
你看,忽然那么一天,到处都开始讲苍井空。仿佛人人都怕落了后,忙不迭地把“苍老师”挂到嘴边,夹带“苍老师”的段子也随着横飞。结果先有百万的微博关注,接着便是国内外媒体的报道,最后连那一帮“现象家”们都开始分析起“苍井空现象”了。
这时候,你,对,就是你——一位读纯文学、看艺术电影、听古典、登山徒步、玩单反、品红酒、熟读弗洛伊德荣格拉康,特立独行、卓尔不群、品位出众、散发浑然天成气质的非凡人物——当有人开始当着你的面,大谈“苍老师”、“空姐”时,你该怎么办?
什么?你说你打算随声附和,平易近人地讲几个不知从哪看到的“苍老师”的段子,或者干脆放下身段提提你更耳熟能详的兰兰?我的天哪!我看你还不如给大家讲讲你那个装满低质量rm的隐藏文件夹,直接把自己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算了。
不要犯上面那种错误。记住,你是有品味的高雅人士,放弃任何彰显自己个性的机会都可能使你丧失社交圈核心的地位——试想一下,以后每一次话题引向苍老师时,你的隐藏文件夹都会被重新提及,多么可怕!
卓尔不群的你不可能喜欢已经泛滥的苍井空。事实上,当有人斗胆在你面前提起“德艺双馨的苍老师”,你通常会不动神色地听完,然后露出你那招牌式的略带鄙夷的微笑,“你指的是蒼井そら(不要用苍井空,而用日文发音Aoi Sora)?(此处轻笑两声)什么时候这位一年6片、演艺界吃不开反倒靠发片维持关注度的大bei儿头也算德艺双馨了?”接下来是斩钉截铁的语气,“蒼井そら的态度决定她的演技从06年开始就不再进步了。”如果此时还有人不识时务地开腔,你只消说,“去看她最新的soe523!”对方显然已经被你震住了,这时你再带点说教口气地补充,“拍这个系列的都是S1的当家花旦,你可以对比一下Akiho的286以及Yuma的386。”
就这样,对方恍惚间幻听486和586时,你已经完全掌握了话题的主动。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为了继续表现你出众的品味,你还应该参考以下建议:
首先,你不喜欢任何一个人人皆知的现役大牌。当有人提起她们时,你要趁势无情地奚落。这包括但不限于:蒼井そら、吉沢明歩(你欣赏她的敬业态度,但追求完美的你不接受任何填充物)、Rio(你对柚木 ティナ表示一定程度的认可,但看看Rio的锥子脸)、松島かえで(她冷淡的表演对注重演技的你毫无吸引力,你还可以从容不迫地点评她复出后惨淡的皮肤状况,如果有人赞美她的身材,你就不失时机地指出其实她只有5尺3)、西野翔(指出她的早稻田出身是中文世界一些毫无根据的以讹传讹,事实上她的出身和身材一样单薄)、麻美ゆま(你不喜欢她老气的长相,毫不留情地嘲笑她的斗鸡眼)…… 除此之外,你也不喜欢任何传说中隐退的人物,那是一份很长的列表,但你只需遗憾地指出她们“太多借位演出”,就轻易将其逐出讨论范围。
褒扬一些2008年前后出道的中生代相对安全,比如“初音みのり在soe289和363中重新定义了激情演出”、“冬月かえで矫正过牙齿后容貌无懈可击,而pdg438简直是演技弥补身材劣势的典范”。需要注意的是,有时候你提及的人刚巧被旁人所知,那你就要果断地痛下杀手:“我刚才指的是h.m.p的明日花キララ,她移籍prestige后的片子惨不忍睹”。考虑上面这一情况,提及一些年代久远并且演出不久即隐退的无名之辈往往更加可靠,“是芹沢遥奠定了digital channel早期的风格”——你通常不必为此类的胡说八道担心。
虽然这个领域中女性才是焦点。不过一些针对男士的发言更容易让人“察觉”你的渊博,“论相貌南佳也的确出众,但是清水健更能激发对方的潜能”,“即使不像周杰伦,东尼大木也有其引人瞩目之处”。
煞有介事地使用影片编号而不是冗长的片名:“对比hodv20574和575,你该发现同时期的雨音レイラ更为出色”,没人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这不妨碍他们觉得你“真的懂”。另外,按系列讨论片子,这好比从影片序列的角度分析电影,可以增加你的专业感,“09年1月开始digital channel系列停摆了近6个月,此后的supd060较之前作风格全然不同”。联系不同片商的同风格作品则更好,“对比iptd625、646和pdg438,无疑premium更好地抓住了S1的精髓”。
讨论作品而不是片商,因为后者争论和不确定的地方太多,加之人员流动大,错误观点、过时信息都容易脱口而出。如果必须讨论,你厌恶巨无霸北都和SOD,更喜欢规模小独立性强的JHV和prestige。
不谈论步兵,用你的招牌微笑招呼所有和你讨论步兵的人。万不得已,和他们谈sky angel或者步兵厂牌的海外注册地,以此表明你不是不懂只是不屑。
关注剑大的博客,以免错过やまぐちりこ这类大事件,但如果被问及是否关注该博客,则要做出很少看并对一剑和夜影(此处不可用敬称)的品味不苟同的样子。
以上,你已经可以击败大部分的“中低端玩家”。
最后,万一你碰到了真正的高手,请记住一定避免和他谈论任何实质性的话题。目前可信赖的救命三招是:首先和他聊聊阅片无数导致的冷淡(虽然你可能毫无障碍,但不排除他对此感同身受);接着和他谈当下的“苍老师”热,缅怀过去为看片而看片的纯洁时光 (他大概和你一起唏嘘不已);最后,分析人们争相谈论“蒼井そら”的心理动机和社会背景,指明这种以“蒼井そら”为标签武装自己的行为,源于集体无意识对官方“高雅”的反抗,再将这一行为与以“阿伦特”为标签对抗“极权”的行为相联系,笑谈自己正在写一篇名为《蒼井そら为什么重要》的文章,藉此把整个话题导向人文社科领域。
而那儿不正是你最手到擒来的阵地嘛?
叫魂妖术:术士们从受害者(多为妇女儿童)的发辫末端剪去一绺,再作法于这些毛发,便可使受害人发病死去。
一、 1768
“1768年,中国悲剧性近代的前夜。…… 一个幽灵——一种名为“叫魂”的妖术——在华夏大地上盘桓。”
1768年(乾隆三十三年)8月,36岁乞丐张四携其11岁的儿子秋儿到达宿州。此时张四还无法预见正波及全国的“叫魂案”即将给他带来的厄运。12日,父子二人来到宿州赵家楼。他们与另两名乞丐一同在庄首赵某的门前卖唱乞食。赵某的吝啬引发乞丐们的愤怒和辱骂。本就对这几个外乡人有所怀疑的赵某警告他们,“近日这里有剪辫(叫魂)犯,你们最好快滚。” 张四气不过又骂了一回,这才离去。没行出多远,赵家的雇工便将四人抓回,私刑打成重伤。赵某又将一绺头发混入张四等人的随身物品,接着便向县府告发了这些“叫魂犯”。
其时,全国的官僚机构正为乾隆的盛怒所驱动,焦头烂额地搜寻叫魂案的主犯——其中一名正是活动在距赵家楼三四百里苏北地区的张四儒。官府很快注意到了这一案情“重大突破”——张四必然是张四儒的化名。地方官府获得张四口供的过程未被史书记载。无论如何,对剪辫叫魂一事“供认不讳”的张四父子随后被解往北京由军机大臣亲自审问。10月11日,到达北京的张四已经奄奄一息。但他在随后的审讯中当堂翻供。军机大臣将供出张四儒的案犯靳贯子带来对质。靳贯子却忽然改称张四儒的名字系属他遭遇逼供时捏造的。军机大臣为这混乱供词所困扰,只得命令各省进一步的调查并等待结果。
然而死神从不等待。10月25日,张四死于狱中。11月1日,乾隆降旨停止了对叫魂案的清缴——因为不断的证据证明叫魂事件始于一些荒谬的谣言。
以上是孔飞力教授的著作《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中的故事。这部著作中,张四的遭遇并非个案。而除却这些有名有姓的“重犯”,书中还不断出现类似“被愤怒的乡众殴毙”的字句。
在全书的第九章,孔飞力教授通过叫魂这一全国性运动对清朝皇帝与官僚机构之间的协作制衡进行了精妙地解剖与构建。然而我注意到在对本书的诸多评论中最常被引用的是结尾的第十章中对于普通民众为何投身于叫魂事件的分析——通过指控叫魂犯,指控者可以获得某种权力的幻觉:
“一旦官府认真发起对妖术的清剿,普通人就有了很好的机会来清算宿怨或谋取私利。这是扔在大街上的上了膛的武器,每个人——无论恶棍或良善——都可以取而用之。在这个权力对普通民众来说向来稀缺的社会里,以‘叫魂’罪名来恶意中伤他人成了普通人的一种突然可得的权力。对任何受到横暴的族人或贪婪的债主逼迫的人来说,这一权力为他们提供了某种解脱;对害怕受到迫害的人,它提供了一块盾牌;对想得到好处的人,它提供了奖赏;对妒嫉者,它是一种补偿;对恶棍,它是一种力量;对虐待狂,它则是一种乐趣。
“我们在这里所瞥见的,是否是一个已被人口过度增长、人均资源比例恶化、社会道德堕落所困扰的社会所遭遇到的一种道德报应?在这样一个倍受困扰的社会里,人们会对自己能够通过工作或学习来改善自身的境遇产生了怀疑。这种情况由于腐败而不负责任的司法制度而变得更加无法容忍,没有一个平民百姓会指望从这一制度中得到公平的补偿。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妖术既是一种权力的幻觉,又是对每个人的一种潜在的权力补偿。……人们可以通过指控某人为叫魂者、或以提出这种指控相威胁而得到这一权力。施行妖术和提出妖术指控所折射反映出来的是人们的无权无势状态。对一些无权无势的普通民众来说,弘历的清剿给他们带来了慷慨的机会。”
二、 1966
“我们不能预见未来。然而,构成未来的种种条件就存在于我们周围。”
孔飞力教授在全书的结尾,为中国的士大夫精神奏起某种挽歌:
“但在某些极不寻常的情况下,处于最高层的官员们显然仍可能运用某些为任何政府都必须遵守的最高准则来限制君主的专制权力。要做到这一点,他们就不能把自己仅仅看作是为某一特殊政权服务的臣仆。这样的自信,只会存在于那些相信自己是文化传统当仁不让的继承者的人们身上。在中国帝制后期的政治生活中,即使在最高的行政层次,具有这种胆识的人士已属凤毛麟角。一个半世纪后,当帝制垮台而滋养这种精英自信的社会和文化制度也随之崩溃以后,这样的胆识也就变得更为稀缺了。
“没有人会哀悼旧中国的官僚制度。即使按照当时的标准,它所造成的社会伤害也已超出了仅仅压碎几个无依无助的游民踝骨的程度。但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它的特性却可以阻挡任何一种狂热。没有这样一个应急的锚碇,中国就会在风暴中急剧偏航。在缺乏一种可行的替代制度的情况下,统治者就可以利用操纵民众的恐惧,将之转变为可怕的力量。生活于我们时代的那些异见人士和因社会背景或怪异信仰而易受指控的替罪羊,便会成为这种力量的攻击目标。
“没有什么能够伫立其间,以阻挡这种疯狂。”
我相信全书以这样的方式结尾,其矛头直指1966年的“全民狂欢”。然而200年后的浩劫较之前身仅仅区别于中国失去了士大夫精神这个锚碇?
200年后的最高领袖拥有帝国皇帝无法想象的能力。和后来者相比,乾隆就像被囚禁在官僚系统的罗网中——任何皇帝的圣意都需要通过官僚系统转达到民间,而民间信息的收集汇总也为官僚系统所控制。这种缓冲使官僚机构有机会将事态导向自身集团希望的方向。纵然乾隆拥有秘密的信息来源,但这与200年后被科技武装的宣传机构无法相提并论。
宣传的力量使最高领袖的旨意可以在一夜之间抵达民间每个角落,而且旨意必然原封不动,丝毫不为官僚机构所过滤或者歪曲。最极端的情况下,在官僚集团了解领袖意图之前,旨意已经抵达民间。这彻底打破了孔飞力教授所论述的“官僚君主制”中游戏双方的力量对比。
于是乌合之众发现领袖亲自“丢弃在街头的武器”,官僚系统不能进行有效的阻拦。同时,同样是乾隆无法想象的场面,百万狂热的民众可以在几天时间内涌向皇宫,聚集到领袖面前。面对这样的觐见,谁又能不陶醉于自身的力量?正向反馈的机制中官僚系统被挤压地无处容身。无论是否存在古老中国的士大夫精神,所有逆潮流而动的人都将被粉身碎骨。
当乌合之众的躁动和领袖的狂热引燃吞没一切的火焰时,那一点点人性的光辉如此黯淡。
三、 2011
“任何人——无论贵贱——都可以指称别人为叫魂犯。其实,把僧人和乞丐当作替罪羊是朝廷和民间的某种共谋。”
优秀的历史书写既是对过去的解读,又是对未来的精妙预言。
RT @色色猴:奔走相告:丢失的陕西孩子找到了!前方的志愿者传来好消息!经过网友@今年2011 在珠海随手拍的一张照片,@到 @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经过转发,引起了孩子母亲@佳县明明 的注意,确认就是他的孩子。昨晚上21点,志愿者@GJ的微博 会同当地志愿者,星夜赶到珠海,今11点左右,孩子找到了。现等孩子母亲 (2011年2月7日)
RT @GJ的微博:经过珠海市公安局司法鉴定中心DNA检验:2月7日晚一网民在珠海市景山公园门前所拍摄一男童乞讨照片中的男童,与该照片中其身后成年男子之间具有父子遗传关系;目前,该男童母亲亦已找到,两者是否具有母子遗传关系,仍在进一步检验中。(2011年2月8日)
当所有最高意志都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叫魂这个幽灵却从未离开这片土地。当民众不再对宣传机构保有任何信任,互联网却又赋予了一般人前所未见的机会。微博模拟了“口口相传”的渠道,但降低了信息传递的成本,加快了信息传播的速度。于是不需要完整的证据、细致的调查,当一些精致的似是而非以及煽动的叙述进入传播渠道后,民众便又会开始新一轮对“叫魂”的清缴。
这里有着同样的随取随用的武器,并且更先进地贴上“道德”、“正义”、“公民行动”的标签。于是狂热分子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火,而后又不必背负任何良心上的谴责,甚至还能获得惩恶扬善的快感——这也是如今这个社会中稀缺。有意无意间,这些武器像200多年前一样,依然以保护孩子的名义指向这个社会最边缘的群体。
RT @mozhixu:我儿子跟你儿子长得像,加上我是穷人,所以你们就可以要求我们一家三口做DNA测试,而不需要任何法定程序,这样的国家不可能是自由和法治的国家,赞同这么做的人也不会是权利的拥护者
孔飞力教授在某种程度上阐明了中国社会几百年来不变的本质。
“‘受困扰社会’的特殊政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在帝制后期的中国,绝大多数人没有接近政治权利的机会,也就不能以此通过各自的利益相较去竞争社会资源。对普通臣民来说,仅仅是组成团体去追求特殊的社会利益便构成了政治上的风险。……对大多数人来说,权力通常只是存在于幻觉之中;或者,当国家清剿异己时,他们便会抓住这偶尔出现的机会攫取这种自由飘浮的社会权力。只有非常的境况才会给无权无势者带来突然的机会,使他们得以改善自己的状况或打击自己的敌人。即使今天,让普通民众享有权力仍是一个还未实现的许诺。毫不奇怪,冤冤相报(这是‘受困扰社会’中最为普遍的社会进攻方式)仍然是中国社会生活的一个显著特点。”
我们就置身于这样一个受困扰的社会中——愤怒而无权的人聚集在一起。今天,新的传播媒介又太容易煽动“叫魂恐慌”。
一夜之间我们可能不是成为“指控者”,就是沦为“剪辫犯”。
也许没有人能逃脱这一宿命。
上个月末豆瓣上线了名曰“读书笔记”的新功能,刚巧自己每个月也有写所谓的“读书笔记”。然而几番试用下,发现两者虽同名,却全然不同。为此,我尝试思考阅读时我究竟写了哪些?便有此文。
近一年来我每个月会读5-10本书,读罢所写的东西包括:一是每月末的“读书笔记”,这份笔记列出书目并逐一简短评述;二是有想法时,我也会写一些长的评论,并同步到自己的豆瓣上。
虽是日常写就,但对这“笔记”和“评论”的区别,之前我心中也未必了然。起初我曾以长度区分,毕竟评论较笔记为长,但这显然只得其形。后来我一度认为差异在于写作时的态度——笔记是每月向自己交差,不免忙时熬粥闲时焖饭;反观评论,一旦立意,便要稳扎马步架势十足。这一区分方法用作书写时的指导十分清晰,但作为定义却有因果倒置之嫌。因为我最终以为,笔记之潦草因其为自观之物;而评论严谨则是时时在意他人目光之结果。套用最近读到的一组传播学概念:笔记多为“自我中心性”,而评论则是“社交性”。
称评论为社交性,因为其目的在于向读者传递观点,意图获得认同或者被反驳后的完善。若为抒情,旦求文辞优美;若为议论,旦求逻辑严密。评论写作,时时有一假想的读者在旁,丝毫马虎不得,故而费时费力,但成文也因此紧致。成文之后,有人击节叫好固然欣喜,如有人能指出文中谬误,那更是一大幸事,但若了无声息,那便悲哀了。
反观笔记,多是记录自己的三言二语、片段想法。书写出来,一是备忘,二在想法变身文字,本身就是一种梳理。这梳理未必一蹴而就,笔记也是常写常新。以我个人为例,月末笔记之外,我每读完一本书,也会在豆瓣收藏时即时写上一两句。待到月末,再依着当时这百十来字,加之翻阅回忆,重新写上几百字的一段。有时写到中途,我会发现新的评论立意,进而激发新的评论构思,但这绝不是经常之事。笔记写罢,多半就弃置一旁。未来读到相关书籍时,则可能依迹寻回,于是未来的笔记便在这笔记上再度翻新。这每一度翻新,思路便更成型,离评论就又近了些许。至于这笔记有无人观看,是否为人认同,大抵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虽然若有讨论也不排斥。此所谓的自我中心性。
评论 <------ 笔记 <- 笔记 于人 <---------------|---------------> 于己
豆瓣之读书笔记,依旧附着在社区讨论、推荐、广播等诸多媒介管道上,未必符合我私人笔记之本意。此两“笔记”不合之一。但这一不合却不至说两笔记“全然不同”。君不见很多人以豆瓣评论功能行私人笔记之实。因此心态放正,这书写到底是于人或于己,也全在自己一念之间。我说豆瓣笔记全然不同还另有其因。豆瓣的每条笔记之上必须标一页码,此处其文案中有所解说,“如果你是对一大段内容做的总结笔记,可以填该内容最后一页的页码”。但在我看来这很难自圆其说。若笔记写于读完整本书后,莫非页码之处该记录全书最后一页?所以这第二处不合更为要紧。
事实上与页码相连的记录另有其名——“批注”。批注与笔记、评论的区别,一是形式上批注附着在书页内,无论记录还是查阅都必须与书页内容紧密联系。比如金圣叹夹批“那雪正下得紧”为“写雪妙极”,这一记录离开书页内容就毫无意义了。评论与笔记绝无此限制。第二点,批注在时序上是在阅读同时进行的记录。而评论笔记则是在阅读完毕后根据记忆辅以查阅写就的。这第二点使我以为批注对阅读有害。因为阅读和书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过程。一方面,阅读对环境的要求更低,只要随身一只手、一本书,即使是拥挤的地铁、吵闹的街头都可以进行阅读。相反书写则需要笔、纸、两只手以及一个稳定的平面。而批注要求书写同时进行,这提高了阅读的门槛,降低了阅读的舒适程度。另一方面,批注的书写是对阅读的打断——把伴随阅读的零星想法变成文字并非易事。经常性的批注会进一步降低阅读快感。所以我个人在粗读书籍或者读一遍即弃的书时几乎不做批注,而需要精读的书,在第一遍时最多也只是简单地勾画,(正襟危坐地)重读时才有可能做详细的批注(笔记?)整理。
当然说豆瓣笔记是批注也未必一击即中。一来我以为批注是页内记录,但豆瓣笔记和书页分离。虽然其提供页码和引文功能来定位记录,但无论如何在第二遍阅读时,用户不能方便地查看既有记录——除非一边翻书一边不断查看豆瓣上是否存在相关记录,很难想象有人如此阅读。二来我说批注是书写共时的活动,门槛本就不低,但豆瓣笔记进一步抬高门槛。事实上我也很难想象有人一边翻书一边在竖直的屏幕上“批注”——这一点豆瓣笔记与Kindle、iPad上各种 阅读程序的批注功能是有区别,后者虽然不能减少书写对阅读打断,但至少降低了书写对环境的要求。最后我以为批注是私人的——名家批注另当别论,否则一页文本千百批注,这岂不是又一出白首太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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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豆瓣笔记究竟适合何种记录?以我看到目前真正和页码关联的记录更接近于某种“摘抄”——或曰名言警句分享。这一类型的记录从书中抄录某种妙语,所以与页码相关,但又无个人印记,所以不需查阅。而摘抄虽为页内记录,但只需折角或者指甲划痕即可完成,其后再誊写与豆瓣笔记之上,成本不高。最后这类摘抄有一定的分享性质,可以利用豆瓣的媒介。于是有下图。
页外 | 评论 | 笔记 于人 <---------------|---------------> 于己 摘抄 | 批注 | 页内
零敲碎打,无斟无酌。所以如果你坚持看到这,那我再补一句。
阅读绝对私人。假如你觉得我完全在胡说八道,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导言
时间的恐怖催生出那头名为“年”的怪兽。人类让“年”撕咬时间,妄图在时间上留下痕迹。然而他们忘却了时间如水,浪花又怎能改变河流?于是“新”“旧”之交也并不比任意两个时刻的转换更有意义。
时间在上,我们在此,绝望地期待未来,希望着迎接死亡。
—— 2011.01.26
目录
思郁:黑暗时代的“启明”(哲学)
翟明磊:财富与良心债(历史)
冉云飞:恶魔如何统治国家?(历史)
推倒柏林墙:李登辉其人其事(历史)
李炜光:写给中国的纳税人(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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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现在已经被生命改变了多少……大自然真是自然的吗?” —— 《三体III》,刘慈欣
如果去掉那个网络小说般的楔子,《三体III》与《三体II》类似,都在全书开头就给出了“关键提示”。所以当大刘借杨冬之口提出“人工”与“自然”区分的提示后,我自以为知晓了《三体III》的谜底——这个提示明显指向阿尔弗雷德·特斯塔(Alfred Testa)教授确立的宇宙博弈模型(或曰特斯塔宇宙)。毕竟《三体II》已经涉及到宇宙伦理学,因此故事从爱因斯坦宇宙移步到特斯塔宇宙并不困难。
不幸的是,我就此抱着享受特斯塔宇宙盛宴的心态阅读接下来近500页故事。但最终掩卷,我收获的仅仅是更黑暗更宏大的“《三体II》下集”。大刘再一次展示了他“大尺度想象力”的天赋,但故事的核心宇宙观却止步于黑暗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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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彻罗斯特的巨著并非科学假设,而是幻想文学,连作者本人都不相信其现实性。”—— “Die Weltals Spiel und Verschwörung”(宇宙作为游戏和阴谋),Bernard Weydenthal(伯纳德·维登塔尔)
众所周知的原因,宇宙博弈模型在中文世界里少有译介,就我所知中文资料只限于特斯塔教授的诺贝尔奖获奖感言(王之光先生译,收录于《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作品》)。这篇获奖感言中特斯塔教授没有过多涉及自身的研究,相反其用大量篇幅介绍希腊哲学家阿里斯蒂安·阿彻罗斯特(Aristides Acheropoulos)的工作。
虽然很多物理学家对阿彻罗斯特划时代的著作”The New Cosmogony”(宇宙创始新论)有所诟病,虽然阿氏在33岁写毕《新论》后就沦为一名碌碌无为的大学房管员,但这一切并不能掩盖这位亚里士多德之后最重要的希腊哲学家的光辉。诚如特斯塔教授所言:“(我的)一切归功于阿彻罗斯特”。而普通读者更有理由感谢阿氏,因为不同于形式化的博弈论模型,阿氏的直觉哲思为我们提供一条更便利地了解特斯塔宇宙的途径。
为了理解阿氏的理论,我们需要重新面对费米的问题:如果地外文明存在,宇宙的广袤又注定文明的众多,为什么宇宙如此沉默?在《三体II》中,大刘利用黑暗森林做出回应:因为宇宙是一座黑暗森林,而文明必须藏匿以免被消灭。(无论你是否相信)黑暗森林作为谜底合理地支撑起了《三体II》的整个故事。但与此同时黑暗森林可以作为费米悖论答案的一个假定却被忽略了。这个假定就是“宇宙必须是低技术的”,“低技术”意味着文明对宇宙的改造在宇宙尺度上不可见——智子和水滴符合这个假定。
当故事进入《三体III》,随着二向箔、光速飞船这些大尺度可见高技术的出现,很多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宇宙这座黑暗森林被照亮了。这时文明依然可以也必须藏匿,但“二维巨画”、慢雾航迹如何以及出于什么理由被藏匿呢?费米悖论只需换一个提问方式:如果地外文明存在,而宇宙早已战火纷飞,为什么人类长时间的观测却从未发现任何“弹坑”?黑暗森林笼罩不住这样的宇宙。
除却黑暗森林,人们还提出了各式各样针对费米悖论的回应,比如自我毁灭说,比如人择原理。其中很有趣的一种是:人类早已发现了地外文明,只是我们没有感知他们——这一理论认为类星体、脉冲星就是无比强大的宇宙文明活动的表现。但该理论也面临质疑,因为如果人类的科技按目前速率发展,那么最多再过几千年时间,人类就可以进行脉冲星这类“天体工程”。那么,既然宇宙的年龄超过120亿年,第一代文明在哪?他们又在做什么呢?阿氏的论述从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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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规律。’……‘宇宙规律是最可怕的武器。’”——《三体III》,刘慈欣
在全书的结尾,大刘又一次摸到了特斯塔宇宙的窗户纸。起初读到这里,我以为关天明会以阿氏理论揭示谜底,但他只是这样说:“那些拥有神一般技术力量的参战文明,都毫不犹豫地把宇宙规律作为战争武器。……最常用的是空间维度和光速。”这是一句看上去吓人实则经不起推敲的话。难道拥有人一般技术力量的文明,就不是把宇宙规律作为战争武器吗?你有你的维度和光速,我有我的核弹和火药,这些都是宇宙规律的产物。何况在《三体III》中,几万年历史的人类文明已经发展出了光速飞船,难道100亿年历史以上的初代文明最常使用的武器也是光速嘛?
回到阿氏的理论,阿氏是这样回答费米的,“哪里都找不到他们吗?仅仅是我们没有感知到他们而已,因为他们(的劳动成果)已经无所不在。”
120亿年前,第一批生命种子在第一代恒星上萌动。万世之后,宇宙的原基已经什么也没留下,围绕我们的整个宇宙已经是人工的了——这符合《三体III》开头杨冬的自问自答。但接下来,阿氏指出,期待发现航天器、星际飞船这只是人类头脑的惯性错觉。只有人类这种胚胎阶段文明才使用那些利用现有宇宙规律、物理学法则的工具。高等文明的工具不利用宇宙规律。因为他们的工具就是宇宙规律,他们制造了被人类称为“宇宙规律”或者“物理学”的工具。这样的工具已经发展了100亿年,十分先进,但尚未完工。
阿氏彻底摒弃了“天然”与“人工”的二元对立。阿氏指出所谓“天然”意味着“人工”极限的观念只是错觉,所谓的宇宙规律只对人类这种胚胎文明构成限制。事实上,只要拥有所需的知识,自然的万物都可以替换掉,宇宙规律都可以被修改。而且我们不该问,这样的“人工”是否比之前的“天然”更优越。纯粹的“天然”已不存在,优越由文明的意志决定,符合文明意志则意味着“优越”。阿氏这样描述数学和物理的关系,“理论物理学得知数学的形式体系要么揭示的世界太少,要么一下子说得太多。……数学是宇宙结构的近似值。……但数学与世界的汇合终将实现,只不过不是靠进一步重建数学机器。……法则成‘正果’,不是由于数学的完善,而是由于‘宏观宇宙’的实际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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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主是个数学家。”—— James Hopwood Jeans(詹姆斯·金斯)
“正题——反题——合题。”—— 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黑格尔)
当阿氏破除了“天然”和“人工”的区分时,这是否意味着宇宙某处存在一位“计算中的上帝”?“数学家上帝”是阿氏想要破除的第二个迷信,他指出这个是人们的“概念惰性”在作怪。
在阿氏之前,人们相信世界服从于下列“断然的逻辑二分法”:宇宙要么被某人(上帝、造物主、绝对意志)创造;要么没有人创造——科学家的立场。但没有理由认为,100亿年前生命萌发之际,就只出现了唯一的文明。因此“中庸之道存兮(Tertium datur)”,阿氏指出实际上现在的宇宙乃是多个文明构成的“造物主群”博弈的产物。
阿氏利用琼脂培养基与菌落的互动来说明他的宇宙模型,这很类似《三体III》开篇的电脑模拟实验。不过在阿氏的理论中,环境的改变不只是“广义上”生命的影响,而应该是被不同生命之间博弈的结果所影响。事实上如今人类也在和细菌、植物进行无休止的博弈进而改变地球的生态环境。同理的,创世也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场文明间永不停息的宇宙博弈。
此后,阿彻罗斯特逐步展现他哲学家的一面。他提出一个终极问题:“我们是否可以根据目前的状态,推断追溯出博弈的初始条件?”——也即我们可否推导出原初宇宙的状态以及博弈至今的整个过程。于是阿氏在《新论》中给出了(像个哲学家一样)他的三阶段宇宙博弈模型。
首先,阿氏的原生宇宙在物质上是异质的,即原生宇宙中物理学不是处处相同的。这使得文明只能在其中的若干地方萌发,文明间被不适宜生存的异质宇宙隔离。阿氏认为原生宇宙可能具有蜂窝状的结构,在博弈的第一阶段,文明只能在属于自己的“蜂室”中发展。随着文明的进步,当他们获得改变宇宙规律的能力时,他们便开始将相邻的异质宇宙改造为适宜自己生存的形态。这种改造一直持续到不同的文明相遇,博弈的第一阶段到此为止。
在博弈的第二阶段,不同文明的物理学发生碰撞。阿氏的《新论》中描述了异质的物理法则冲突的景象:各式各样的湮灭以及随之释放的巨大能量,其回声至今仍在宇宙中回响——大爆炸的微波背景辐射。这种对抗进行了上亿年。之后各个文明意识到他们在对抗的不是“自然”,而是其他文明,博弈进入第三阶段。
第三阶段中,文明意识到正面冲突毫无意义,同时沟通又不可能实现——因为不可能将讯号在异质物理学中传递,因此他们不得不团结一致。于是“宏观宇宙中几乎整个心理动物群体都在进行休戚与共而又规范的博弈”。每个文明按照战略性的极大极小定理来操作:“改变现状,以便使共同利益最大化,危害最小化”。其结果是,经历几十亿年的努力,目前的宇宙是同质的,各向同性的。
此处我们回头考察黑暗森林法则,我们应该注意到两者根本上的分歧:黑暗森林法则的第二公理是质量守恒,因此黑暗森林的宇宙伦理学是以物理学为基础的;与之相反,阿氏的理论则指出“宇宙物理学不由宇宙伦理学决定,恰恰相反,宇宙物理学是宇宙伦理学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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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彻底重构玩家们的起始战略是不可能的;……我们的追溯无法逾越第一个临界点。结果我们对产生博弈的原生宇宙就无法确切了解”—— “From the Einsteinian to the Testan Universe“(从爱因斯坦宇宙到特斯塔宇宙),Alfred Testa(阿尔弗雷德·特斯塔)
阿彻罗斯特的思想实验将人类对宇宙起源的认知推进到前所未有的境界,但另一方面他的思考存在很大的瑕疵。对于阿氏宇宙模型最大的诟病在于:假设不相容物理学产生文明不具备相同的逻辑,那么他们就无法形成相同的战略进而博弈出同质的宇宙——其结果也许正是黑暗森林。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阿氏《新论》的一半以上篇幅都在解释为何不同物理学的文明也拥有并且必然拥有相同的逻辑。遗憾的是,这部分内容不仅晦涩也难以让人信服——批评者认为希腊人试图写一部《宇宙理性批判》,这种努力注定徒劳无功。
以特斯塔为首的物理学家继承了阿彻罗斯特的工作,后继者认同博弈宇宙学的目的在于重建文明之间的博弈模型,但他们指出这种模型的建立不是通过哲学思考,而应该通过观测数据和数学推导获得。也因此博弈模型的建立不会一蹴而就,只能缓慢小步地向前追溯。事实上包括特斯塔本人在内的很多物理学家对于我们能否推知原生宇宙的状态持悲观的态度。
不论如何,目前物理学家的工作获得了很多有趣的结论,比如为何物理学是“层次”的?通俗的语言来讲,层次的物理学使得微观物理学的改变(例如原子不再具有量子属性)不影响宏观物理学(力学不受影响)。这使不同文明在高层次达成物理学的妥协时,在低层次可以保持一些有些的“主权”。另一方面层次物理学也减少了不同物理学冲突并导致激变的可能以及影响。与之类似的,利用膨胀的宇宙分隔层出不穷的新兴文明,利用光速设立屏障,人为制造时间的不对称,这些步骤究其根本都是为了让博弈充分稳定,进而达到利益最大化和危害最小化。
特斯塔宇宙理论仍在快递地发展变化,而了解这一理论体系也需要深厚的数学功底,此处我们也不再做具体的展开。如果有感兴趣,推荐一些入门读物:From the Einsteinian to the Testan Universe”(从爱因斯坦宇宙到特斯塔宇宙),Alfred Testa;”Die Weltals Spiel und Verschwörung”(宇宙作为游戏和阴谋),Bernard Weydenthal;The New Universe of the Game Theory”(博弈论的新宇宙),Harlan Stymington。
最后,结束特斯塔宇宙的讨论前,我们还要重温一下费米悖论。在特斯塔宇宙模型中,高等文明无处不在,但这并没有完全解决“沉默宇宙”的问题。即使低等文明在博弈冲撞的宇宙背景中不可能被观测,但我们还需要问:无处不在的高级文明为何从不曾联络我们?阿彻罗斯特试图通过“无定向广播无意义”的实验来解释的这一问题。但特斯塔指出阿氏的工作陷入某种伦理学假设,即文明越发达就越符合某种特定的伦理。试图以这种思路解决费米悖论的系统性缺陷在于,通过人类的伦理来分析其他文明的伦理毫无意义。特斯塔做出如下比喻,研究宇宙博弈模型类似通过棋局来解读棋子行走的规则,这种解读只能通过每一步棋招来完成,而决不能涉及棋手的心理活动。
因此,严格意义上,除非能从博弈模型直接推导出沉默宇宙的必然性,否则费米悖论永远无法解答。这仍将是一个长久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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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啊!谢顿在上!”——《基地》,Isaac Asimov(阿西莫夫)
写这篇的过程我一直在思考大刘的黑暗森林法则。作为《三体II》的核心设定,我认为黑暗森林法在《三体II》的范围内是合理的——小说不可能提供形式化的推导,但是它提供了足够多的观测数据。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如果从特斯塔宇宙的视角去观察黑暗森林法则,法则的第一个公理“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以及猜忌链都违背了推导不涉及伦理学的约束。这使得《三体III》将黑暗森林法则推广到整个宇宙时,法则不再具有《三体II》的说服力。企图推知整个宇宙文明心理状态时仅靠观测数据永远不够,此时宇宙范围内法则的适用就意味着人类(三体人)的伦理普世于全宇宙的所有文明——这个想法过于傲慢了。
也是这个原因,阅读《三体III》的过程中,我一直期待黑暗森林法被颠覆——特斯塔宇宙的预期使我期待某种更复杂的宇宙博弈模型。这其中不涉及宇宙是光明还是黑暗,仅仅因为在科幻系列小说中,前作确立的法则通常会在接下来的作品中被颠覆。《三体》系列中,大刘反复向阿西莫夫的《基地》致敬。而《基地》系列作为宇宙史诗的范文,其每一部续集都是对前作的颠覆——谢顿计划、骡、第二基地、银河盖娅、地球。但《三体III》中最终呈现的只是更老的文明在更大尺度上用更先进的武器“互砍”。我想核心宇宙观停滞的这部小说更应该被称为《三体II》下集或者《三体II》威力加强版。
我承认,二向箔是恢宏设定,但我不知道在一个500页的作品中用50页的篇幅描写太阳系的行星逐一向二维平面跌落,这到底是想象力的旺盛还是懒惰。
这就是《三体III》让我失望的原因吧。
导言
那些东方的异教徒,他们拆掉从前的城市,在空白的大地上建起一座敌托邦。
p.s. 本月被出国开会一遭,加上花时间读了几本500页的“大书”,网摘部分只能欠奉了,抱歉抱歉。
—— 2010.12.27
引子:原来想写没写完的一个故事,不过我觉得这个场面写得还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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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湿漉漉的手拍着脸颊。搞不清楚喝了多少,头有点晕,不过看脸色还好。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那位大叔正不耐烦地看着我,我转身抽纸巾擦手。
同宿舍的3个坐在那里边吃边聊。拉椅子坐下的时候觉得自己在打晃。刚才聊着什么的海哥和小弘停了下来,左手边闫亮叼着烟头正盯着三分之一杯京酒发呆——这小子应该已经大了。
“聊什么呢?”
“你丫行不,咋折腾这么久,没吐吧?”海哥发话了。
“我操,我至于嘛。”说着我拎起青啤的瓶子喝干了瓶底那点酒。
“不至于就来白的,刚加一瓶”海哥说着握住京酒瓶颈。
“还他妈是这个,我他妈最讨厌京酒了。”
“操,这么多毛病,想喝啥呀?”
“没事,没事,就来这个。”我把我杯子推过去,手指着空杯子,“随便那么一说。”
我看着海哥往杯子给倒酒。讨厌京酒倒是一句实话,我一直觉得京酒有股劣质酒精的味,每次喝京酒喝大之后,第二天早上就满脑子都是这股味。
“行了,行了。”我看着杯子满了一半,端起酒杯,“来来来,干,他妈以后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喝了。”“说他妈这个。不都还在北京嘛,以后啥时候喝,还叫你。”海哥也端起杯子。“就是,找机会再喝。”小弘也附和。
“哎,不一样,不一样。”我叹了口气,然后一饮而尽。闫亮在一旁一声不吭地端起酒杯,干了之后,一声不吭地给自己倒了多半杯,然后又给我倒。
“在我地盘这,你就得听我的儿。”小弘的Moto A1200在桌上闪起来,今晚上的第五次了——真他妈像足了动感地带的广告。小弘抓起电话,看着电话号码的同时站起身,“喂,刘哥?我是士弘啊,你好,你好……”他越走越远。
小弘叫林士弘,从甘肃不知哪个村里考来的。大一刚来的时候,穿得那真叫一个牛逼,而且天天拿个看着像祖传下来的破搪瓷饭盆打馒头咸菜,我就是从他才认识到中国是真有九亿农民。等我们宿舍几个混熟了第一次说去下馆子,凭我们如何生拉硬拽小弘是说什么都不去,直等最后海哥发话说请客才去了。后来我明白丫这铺垫做得真好,后来整个大一第一学期就属他叫下馆子叫得凶,不过无论我们是有人请客还是AA,丫愣是舔着脸一次都没掏过钱。
那时候算上林士弘,我们班里也那么三四个穷孩子,也都是家里砸锅卖铁拱上大学的那种。不过我看除了丫,剩下几个都他妈真是觉得学习改变命运。大一结束,人全在班里前五名,各个拿奖学金。比他们,小弘是真牛逼。第一学期下半学期我们系开始教C语言,为了方便海哥攒了个台式机。然后小弘给海哥说“海哥,厄在家从来没用过电脑,学这个特吃力,机房的时候又少,你看你平时没事把电脑借厄练练行不?”海哥人好,直接就说行。结果丫第一个星期学会开机,第二个星期学会魔兽3C。等到临近期末的时候,海哥偶尔还得拿我的笔记本交作业。
到大一第一学期结束,小弘就领悟他再想靠学习改变命运是不可能了,那时候他的绩点也就比我搞一点——估计也吃了学术警告。为省钱,他春节也没回家,等开学我们再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不知跟哪个老乡混上了,在中关村干起了小倒。具体干什么我们也搞不清楚,不过手机电脑倒是配得挺齐,而且电话巨多,每天就是接短信然后拿宿舍电话从早回到晚。小弘打电话还有一特点,不论手机还是座机,他都拿到楼道里打,你觉得他这样挺好不妨碍宿舍的其他人吧,其实不是,丫在楼道里打电话时说话声音特别大,用手机的时候还走来走去,感觉就是生怕这层楼的人不知道他又在谈生意了。这事后来还被对门宿舍不指名的在bbs上骂过。
开始我以为小弘做生意赚钱应该是好事,所谓人穷志短嘛。不过我才发现,这他妈穷人乍富更可怕。自从他不知道攀上哪门子不知是真是假的高枝,天天跟宿舍里说,今天又去跟哪个领导吃饭了,明天又去见哪个老板了,每次说完就嘿嘿嘿的笑,那感觉就是我们一帮不谙世事的穷学生特无知。去KTV,是每次必点“我不做大哥好多年”,唱得巨沧桑。我就纳闷他这是认识谁了。后来有一天,海哥去上自习闫亮陪女朋友,宿舍就我一个,小弘打完一个电话,忽然给我特神秘的说,“XXX,你认识么?”XXX是某在敏感运动中失势的著名已故领导人的名字,当时吓我一跳,不知啥意思,只好说知道呀。小弘就露出了他那独特的嘿嘿嘿的笑容,然后说,晚上一老板约我吃饭,说这XXX也去。我当时就震惊了。
不过要说小弘变化大,也不尽然。小弘致富以后吃饭,还是海哥请客最多,我和闫亮没事也请,丫是极少请客,经常还会因为某些重要会议要参加,在AA吃到最后的时候走人。比如这会儿,我虽然有点晕,但是一看小弘攥着电话一脸笑容走回来那得瑟劲儿,我就知道丫肯定又有领导要接见了。
果然,小弘一回来就拉套在椅子后背上的大衣。“朋友有个急事,我得去一趟。”
“我操,大晚上的,啥事呀?”海哥问。
嘿嘿,小弘又把我们笑成一帮无知的大学生,“我朋友出了点事,我得过去处理一下。”我操,我心说小马哥,您不是不做大哥好多年了嘛。
小弘冲我挥挥手,“走了,要混不下去了来找我干哈。”操。
“行,行,我要混不下去了肯定去找您。”我扶着桌子站起来。小弘穿着衣服要往外走。
“等会儿,等会儿。”我朝他喊了一嗓子,“你把饭钱结一下呀,怎么就走了,不是说好AA的嘛,怎么走了。”
小弘回过头,脸色有点难看。“咋回事啊?”
“没事呀,饭钱呀,不说好AA的嘛。”
小弘嘟囔了一句不知什么,掏出钱包,里面有一张一百。
“行了,行了,一人算五十吧,我这有五十,找给你。”我去摸自己的钱包。
“哎,我一会儿得打车到大望路那边,五十不够,这顿先欠着吧。” 周围的几桌都开始看我们,海哥也站起来了,我得意劲儿来了。
“我操,哪儿大望路呀,不是中南海嘛,不是去中南海捞人嘛,”,我大声说着中南海,“咱这儿打中南海,五十块钱够了呀。”我伸手就去拉他钱包。
“你脑子有病厄。”小弘一把拦开我的手。
“行,行。没钱也行,我给你先垫上。”我终于掏出了自己的钱包,“不过你给打个欠条吧,不然以后见不着了,我找谁要去呀?”
“我日你娘!”
“我日你娘!你丫真牛逼,我他妈都退了,你丫还让我请客,你真牛逼,牛逼!”我竖起大拇指。海哥拉住我。
“醉了,醉了。士弘,你先走吧,先走啊。”
“我日!”小弘甩下一句,转身走了。
“你丫日鸡巴呀。”我还要说。
“坐下坐下。”海哥按我。
“真他妈傻逼。”闫亮冷不丁冒出一句,接着他就向前那么一挥手,把半瓶子京酒打翻在桌子上。海哥刚要去扶,就看闫亮把头耷拉到桌子上,稀里哗啦地吐到自己的两腿之间。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是一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