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逝,大爷不死

来跟我一起念,你——大——爷!注意重音一定要落在“大”字上:你爷!这才是正宗生猛的大爷读法。千万别把重音落在“爷”上,再拉个长声,大~~ 那就成了标准的店小二读法。

北京人的汉语有点先天不足,因为他们不会一门外人听不懂的方言。我不知道“北京大爷”在四川、河南等各地方言里有什么等价物。不过在北京路边的铜锅涮肉坊、爆肚门丁肉饼店里,你总能看到这样一群人:四十岁上下,剃着寸头,腆着啤酒肚,如果是夏天总有那么一两个穿的是白色跨栏背心。他们讨论的话题上至国计民生下至鸡零狗碎,但开头总是这样,“我艹,你丫知道嘛……”。话到中途总能看到其中一个,用他那夹着五块钱红河烟的食指和中指,点着对面一个说,“我他妈早跟你说,丫就是一sb!”说完还要端起杯子,咂一口京啤。至于‘丫’,那既可能指胡温,又可能指他邻居家的二狗子。

这就是北京大爷。西方六七十年代的嬉皮士运动,到了今天,北京live house里那些玩着摇滚、痛骂社会的大概仍不自觉地嬉皮着。然而我一直觉得土生土长的亚文化中,骨子里最贴近嬉皮士精神的便是北京大爷。

昨天起床前上twitter看到了塞林格去世的消息,于是自己到处哭丧“我的塞大爷呀~”,好像他真是我大爷。因为我心目中一直没有那个老嬉皮的形象,我想象里塞林格就是个穿着跨栏背心、拿筷子夹着羊肉片、一口一个“我艹”的大爷。

塞大爷写出那部不朽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是1951年的事。这小说本身就是一个传说。1960年有个老师因为在班上讲这本书被炒了鱿鱼,于是61-62年这本书在中学和图书馆里都是禁书。到了81年,这本书却一边被禁一边成了美国高中里讲的第二多的小说。后来关于这本书的争议一直没断过。按说塞大爷写出这么一部传说,本人怎么也该是个开好车、住大house、到处走穴签售的文化名人了。可事实上他打1953年就开始隐居,到了70年代基本就销声匿迹了,这一隐就是一辈子。按和菜头的话说,“塞林格一直隐居,于是世人就说他是装逼,为了博取更大的名声。如今,老头一直隐居到死,那么即便是装逼,装了一辈子也就是牛逼了。”

我第一次读的《守望者》是03年在地坛书市随便买的一个蛮奇怪的版本,不是施咸荣先生那个译本。但是我很喜欢最初买的这个译本,尤其其中第八章Holden和Ernest老妈在火车上那一段,后来再读施先生的版本反而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到了08年的时候我又买了孙仲旭老师那个双语版,不过那次更多是想读读原文。这之间因为攻壳机动队的缘故读了《九故事》,还断断续续地看了《弗兰妮和祖伊》。然而这两本没再给我留下什么印象。有些作家一辈子就为写那一本书,塞大爷大概就是这样。

其实“大爷”是个很辨证的词,这和“老娘”很不一样。你看那些剽悍的女人一口一个“老娘我”,可扭头“艹”的却是“妈”。“大爷”是不同的,经常能听到有人教育你说“你大爷我”,然后他们转脸就吼出来,“我草你大爷!”

不知道是不是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对《守望者》相见恨晚。我上中小学时总能遇到些没什么职业品德的老师主任。可直到大学读过《守望者》后,我才后悔当初被那些老师挤兑讽刺时,怎么就乖乖地留下心理阴影,为啥就没意识拍案而起直接艹他们的大爷。所以我猜想如果写一部“中小学穿越,回去艹老师大爷们”的YY小说,一定可以狠狠大卖。不信的话你就看看日本,鬼子们肯定是上学时候一边被老师虐来虐去,一边偷偷看《麦田里的守望者》;所以他们才能在长大之后,左手对着“巨*女教师**授业”撸管子,右手就拍出攻壳机动队S.A.C.。

04年曾经模仿守望者的调调写过一个小文,那里面说,“其实我不想活得多好。不论将来干什么,车上卖票还是当个保安什么的,我都愿意。我不想出人头地,不想挣多少钱。我只想过自己选择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活着。可他妈这个混蛋社会说你不能这样,于是你就不能这样,否则就会有无穷无尽的人来烦你。我他妈讨厌别人来烦我。”

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发小、朋友、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社会那个sb加工厂。我至今还坚持蹲在学校里,不过我知道那一天总会来,到那一天就会有人拿着成功、地位、权力、大房子、好车、奢侈品、纯money等等过来艹我。我希望那一天来的时候,我能格外沉静,格外和气,格外有勇气地告诉那些打算艹我的人:

我艹你大爷!你大爷我根本不在乎!

因为你大爷我的大爷塞大爷就不在乎这些。

Holden said, “I’d just be the catcher in the rye and all. I know it’s crazy, but that’s the only thing I’d really like to be. I know it’s crazy.”

东拼西凑胡言乱语这一些,只为纪念我最喜爱的作家 – Jerome David Salinger.

天堂在左,麦田在右。

斯人已逝,大爷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