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之前

致未来的你:

从博士论文的致谢开始,我一直想做一点自我解刨,写些我之所以成为我的东西。没有动笔的原因,是我不知道谁是读者——对自己过于无趣,对旁人则未免显得自恋。

至于你,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猜想你会在未来,因为我做丁克的坚持好像越来越淡薄,甚至刚刚在大理的时候,我已经和你母亲谈起了未来的「教育问题」。

所以原谅我以你为读者来讲我自己,即使我知道你可能不感兴趣。

我是一个贫乏的人。

这种贫乏源于教育。你的祖父母在实际生活上给予了我远高于平均水平的帮助,包括物质上的以及经验上的。但作为把年华耗费在文革中的那一代人——即使他们后来有能力考上大学,他们在认识世界这件事上比我还要无能为力。而我所接受的学校教育,广义上被人们称作「应试教育」。

因此我是在相对无助的情况下完成了和这个世界最初的接触——这注定了我的贫乏。青春期结束时,无论对于科学、道德还是审美,我都像幼儿一样无知。

当然,不可否认地,这段岁月我还是让我掌握了两种基本的理解世界的方法:抽象和训练。

对我来说「抽象」更像一种整理,是将散落的知识「放置」在合适位置并建立联系的过程。到如今我的「置物架」已经比当年宽阔,但抽象仍然是我理解世界最基本的手段。我也意识到过分依赖抽象的损害,我始终难以把握非系统性的知识——例如审美或者自然语言。但在我写这篇的时候,我还没有解决方法。

谈到训练,也许和你想象的不同。我的父母和几乎所有老师都非常宽容,他们有观点和建议,但自始至终没有强迫我成为什么——比如成为一个一般意义上的「好学生」。因此我的训练几乎全是自发的,这是一种将记忆的抽象的知识转化为本能的过程。而我也享受训练后感知自己智力上或体力上提升的快感。

青春期过后就是大学。我不知道对于其他人,大学专业是不是某种重要的决定,但当时我好像异常简单地做了选择。

你的祖父曾经在一家叫做「长城」的计算机公司工作(现在想想,他的工作大概限于现在所谓的「攒机」,但在八九十年代还很稀缺)。于是因为早年对计算机的接触,在每个小学生都最好有一项「特长」的时候,我「被」选择了计算机。当然我并没对此反感,实际上「计算机」构成了我中小学回忆中一些有趣的部分,比如参加 logo 语言画图的电视节目,中学时周六计算机小组活动之后的足球,学习 pascal 后写的一些 dos 游戏,(毫无建树地)「竞赛」一些优化题目。

因此我几乎没有纠结地选择了计算机作为我的大学专业——它不像数学、物理那样高中延续般的无趣,又不像彼时的生物、经济那般大热。重要的是它还是我的「兴趣」所在。不过现在看来,认为计算机是我的兴趣是非常可疑的,因为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兴趣」——除了足球,不过显然我去不了「足球」专业。

无论如何,那时我由衷地相信自己的兴趣就是计算机。于是从18岁进入大学到24岁,我始终相信自己会去做一个足够好的 developer,并因此花了我认为足够多的时间了解构造程序的知识。

如今我会认为我自己认识世界的方法是在很早的时候形成,并且很大程度上一以贯之。比如我不严谨地将程序的构造分为「概念的」和「经验的」。概念上的程序构造涉及如何使用语言的结构(例如面向对象或者函数式)对特定问题进行最简洁地表达。这依赖于对结构、模式、架构的学习;了解前人创造的那些宏伟而优美的东西——大到整个网络,小到解决特定问题的框架;再尝试抽象更加简洁的原则——例如「在实现复用的前提下避免任何重复」。你会注意到概念上的程序构造和我的「抽象」非常相似,它们都涉及「构造」、「放置」、「建立联系」,因此毫无疑问的,这也是我的注意力所在。相反,经验上的程序构造,关注完全是另外一些问题:因为编译器实现而造成的特定的性能差异;规避所使用框架本身的陷阱;为浏览器兼容准备 hack,它们(无论是否真是如此)被我归于前面描述难以抽象的琐碎知识。

训练对我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我花了很多时间练习使用不同的语言构造复杂程序——大概包括了那个时期除了 perl 之外所有可能用来开发一定规模程序的语言(如果认为 perl 可以用来开发一定规模的程序的话)。使用不同语言是因为语言本身设计的目标和局限会影响构造过程,进而可以更好地理解构造的规则,也是训练本身的目的。

这种自我训练一直延续到我博士的第二年,也就是2008年初。那是 SNS 火热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学也进行了一次不成功的「创业」。彼时我差不多是独自花了2个月的时间写了一个足球领域的垂直 SNS 网站,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踢球(所以是足球 SNS),大概会专注地写8-10个小时程序,后端、前端、打磨工具链(帮助我一定程度上理解了琐碎的趣味)以及后续 admin。然后我的颈椎和「兴趣」都残废了。

如果我是硕士生,我应该在2008年下半年开始找工作,那么对兴趣的透支也许不构成问题。我会找到一份 developer 的工作,为更实际也更琐碎的需求构造解决方案,写一些非玩具而是真正可用于二次开发的框架,开始经验积累:关注性能、hack 等等。

但是我当时正在读博士,离毕业还有3-4年的时间。我发现继续在学校的环境下训练自己开发技能的边际收益非常低,但博士期间兼顾一份长期稳定公司实习也是困难的——也可能是我懒惰的借口。

你会发现,在读博士的身份是我困境的主要原因,而我并没有谈起我为什么选择读博士。因为现在回想那好像是个完全随意的决定(为了在学校多待几年?)。我当时的确咨询过一些人,但无论是赞同和反对的意见,在我的记忆里他们都没有切中要害。至于若干年后,我自己理解了博士的意义,并且致力于和每一个想读博的师弟讲清楚这其中关键却不能改变他们的决定,那就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无论如何,在当时,博士生身份将我陷入了一个被动的地位。

起初我只是感觉厌倦,打算一段时间不再写任何程序。事情开始变得奇怪,是因为我从高中开始断断续续写过很多现在看来已经不能称为小说的「小说」。于是我给自己找了一个有趣的脱轨借口:要成为一个作家。我开始阅读写作技巧、文学理论——彼时我还分不清文学系和作家班——和各种之前闻名未见的作者。就这样我读到了在那个时间对我影响最大的一部作品——讽刺的是,真的是卡夫卡——《地洞》。那大概是我唯一一次能够做到专注地读卡夫卡,一直到凌晨,获得一种醍醐灌顶的体验,认为卡夫卡精确地描绘了我的处境:「被自己构造的地洞困住的小小的啮齿动物」。

当然仅仅是文学作品的阅读就让我做出决定,这显然过于诗意。实际上可能依然是我认识世界的方法影响了自己。一开始我将我的「抽象」称为「放置」,因为我骨子里很像一个「知识(或曰信息)收集者」。当我还限于计算机领域时,我已经表现出了这种倾向。我关注知识的覆盖面,以从头开始构造一个需要多方面知识的程序(例如完整的 web site)作为自己的目标,而非在更具体某个细分领域中精耕细作——也是我博士毕业没有选择科研的原因。

对于这样的我,将注意力从专业中移开是危险的。结果也证明了。24岁,我放弃了我的专业和之前漫长的自我训练,开始了和世界的第二次接触。

现在回头,我会发现当初选择读博士是我人生到此时最重要的决定,因为这使我在走出大学时成为了一个自己10年前完全无法想象的人。而它做到这一点方式出奇的简单,仅仅是赋予了比一般人更多的(却也谈不出足够多的)空闲时间。

文学作品之后,文学理论必然导向哲学。哲学思辨对我更多的是意识上的启迪,实际对于本体论、认识论我都浅尝辄止。但彼时的社会环境将我引至政治哲学,我尝试了解权利、平等的真实含义以及它们所暴露的理性的局限——当然我一贯的贫乏使我来不及精耕细作而是致力于使用二手资料和选读拼凑整个图景。历史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也好像仅仅发现了另一种琐碎的知识。博士的科研工作则使我关注科学哲学和方法论,我尝试通过了解不同的学科,自然的、社会的,理解其从「科学」衍生出不同的实践方法——其中的实际差异远远超出直觉。而就在写这篇之前,从小学毕业算起,我又一次对数学产生了真正的兴趣。除去这些看上去的严肃,还有做饭、烘培、酿酒、缝纫,我还想学习一点格斗技——只是时间也许不再足够。

另一方面的幸运是,我的物质生活没有因为我一系列毫无规划的荒唐决定而太过凄惨,这一部分源于你的祖父母给予我的实际帮助,另一方面则因为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人的理性是有限的,所以一旦我们尝试构造足够复杂的东西,那么必然不是所有环节都是专业的。一个简单的判断专业和非专业的标准:专业的环节同时关注过程和结果,而非专业的环节只具备关注结果的能力。于是我有能力在非专业的混沌中找到栖身之处,我可以将各个领域的方法挪用——这也是有趣的训练,如果未来有足够的能力和野心甚至可以构造自己的「方法论体系」。

那么一个有趣的问题是,我放弃专业的决定是否是明智的?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依然可以为它寻找一个诗意的表述:离开自己地洞的啮齿动物是明智的嘛?仅仅从状态来看,离开地洞的啮齿动物会被放逐在这片荒原中。它没有过去,因为失去了来处;也不会有去向,因为再掘一个地洞也是无意义的。它能做的只是游走在这边荒原里——很有趣的,这也许就是《城堡》的主题。如果硬要做价值判断的话,我会说地洞和荒原中的生物享受着相同的「西绪福斯式的幸福」。

我是以一种反常的形式认识这个世界——还没有了解它之前就限定了自己,而后反悔。这使得在任何领域重新成为一个专家(比如嘴上常说的「成为作家」)的愿景难以真正吸引我。实际上缺乏足够的训练,我也怀疑我可以在另一个领域比「成为 developer」做得更好。

于是,自我放逐在知识甚至仅仅是信息构成的荒原,成为了还差5个月就满30岁的我的现状。

关于我,就是这些了。

不过我还对你抱有好奇,我不知道未来的你会是什么样子。我希望你不像我一样贫乏,而是像其他什么人一样,理解这个世界,拥有自己的选择——假设我现在只有19岁。

但我也认识到我父母给予我的重要的东西是消极自由,而这可能是我更想给予你的。因为我担心追求积极自由会损耗一些我认为更本质更美好的东西,比如发自内心的幽默;比如过和年龄相匹配的生活——想想我和你母亲每次想「一棒打杀喂狗吃」电视里的「小大人」的心情。

所以归根结底,这只是一些无聊的自说自话,我大概像我的父母一样不会试着让你成为谁,也不会对你读到这些抱有期望。只是如果有一天,你忽然对我感兴趣,不小心翻到这里,我希望你可以藉此了解我之所以成为我的原因。

而且,假设可以说一点自私的言语,如果你那时像我当时一样无意识地限定着自己,那么不妨张开手,试试拥抱这个世界。

阅读与书写

上个月末豆瓣上线了名曰“读书笔记”的新功能,刚巧自己每个月也有写所谓的“读书笔记”。然而几番试用下,发现两者虽同名,却全然不同。为此,我尝试思考阅读时我究竟写了哪些?便有此文。

近一年来我每个月会读5-10本书,读罢所写的东西包括:一是每月末的“读书笔记”,这份笔记列出书目并逐一简短评述;二是有想法时,我也会写一些长的评论,并同步到自己的豆瓣上。

虽是日常写就,但对这“笔记”和“评论”的区别,之前我心中也未必了然。起初我曾以长度区分,毕竟评论较笔记为长,但这显然只得其形。后来我一度认为差异在于写作时的态度——笔记是每月向自己交差,不免忙时熬粥闲时焖饭;反观评论,一旦立意,便要稳扎马步架势十足。这一区分方法用作书写时的指导十分清晰,但作为定义却有因果倒置之嫌。因为我最终以为,笔记之潦草因其为自观之物;而评论严谨则是时时在意他人目光之结果。套用最近读到的一组传播学概念:笔记多为“自我中心性”,而评论则是“社交性”。

称评论为社交性,因为其目的在于向读者传递观点,意图获得认同或者被反驳后的完善。若为抒情,旦求文辞优美;若为议论,旦求逻辑严密。评论写作,时时有一假想的读者在旁,丝毫马虎不得,故而费时费力,但成文也因此紧致。成文之后,有人击节叫好固然欣喜,如有人能指出文中谬误,那更是一大幸事,但若了无声息,那便悲哀了。

反观笔记,多是记录自己的三言二语、片段想法。书写出来,一是备忘,二在想法变身文字,本身就是一种梳理。这梳理未必一蹴而就,笔记也是常写常新。以我个人为例,月末笔记之外,我每读完一本书,也会在豆瓣收藏时即时写上一两句。待到月末,再依着当时这百十来字,加之翻阅回忆,重新写上几百字的一段。有时写到中途,我会发现新的评论立意,进而激发新的评论构思,但这绝不是经常之事。笔记写罢,多半就弃置一旁。未来读到相关书籍时,则可能依迹寻回,于是未来的笔记便在这笔记上再度翻新。这每一度翻新,思路便更成型,离评论就又近了些许。至于这笔记有无人观看,是否为人认同,大抵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虽然若有讨论也不排斥。此所谓的自我中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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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人 <---------------|---------------> 于己

豆瓣之读书笔记,依旧附着在社区讨论、推荐、广播等诸多媒介管道上,未必符合我私人笔记之本意。此两“笔记”不合之一。但这一不合却不至说两笔记“全然不同”。君不见很多人以豆瓣评论功能行私人笔记之实。因此心态放正,这书写到底是于人或于己,也全在自己一念之间。我说豆瓣笔记全然不同还另有其因。豆瓣的每条笔记之上必须标一页码,此处其文案中有所解说,“如果你是对一大段内容做的总结笔记,可以填该内容最后一页的页码”。但在我看来这很难自圆其说。若笔记写于读完整本书后,莫非页码之处该记录全书最后一页?所以这第二处不合更为要紧。

事实上与页码相连的记录另有其名——“批注”。批注与笔记、评论的区别,一是形式上批注附着在书页内,无论记录还是查阅都必须与书页内容紧密联系。比如金圣叹夹批“那雪正下得紧”为“写雪妙极”,这一记录离开书页内容就毫无意义了。评论与笔记绝无此限制。第二点,批注在时序上是在阅读同时进行的记录。而评论笔记则是在阅读完毕后根据记忆辅以查阅写就的。这第二点使我以为批注对阅读有害。因为阅读和书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过程。一方面,阅读对环境的要求更低,只要随身一只手、一本书,即使是拥挤的地铁、吵闹的街头都可以进行阅读。相反书写则需要笔、纸、两只手以及一个稳定的平面。而批注要求书写同时进行,这提高了阅读的门槛,降低了阅读的舒适程度。另一方面,批注的书写是对阅读的打断——把伴随阅读的零星想法变成文字并非易事。经常性的批注会进一步降低阅读快感。所以我个人在粗读书籍或者读一遍即弃的书时几乎不做批注,而需要精读的书,在第一遍时最多也只是简单地勾画,(正襟危坐地)重读时才有可能做详细的批注(笔记?)整理。

当然说豆瓣笔记是批注也未必一击即中。一来我以为批注是页内记录,但豆瓣笔记和书页分离。虽然其提供页码和引文功能来定位记录,但无论如何在第二遍阅读时,用户不能方便地查看既有记录——除非一边翻书一边不断查看豆瓣上是否存在相关记录,很难想象有人如此阅读。二来我说批注是书写共时的活动,门槛本就不低,但豆瓣笔记进一步抬高门槛。事实上我也很难想象有人一边翻书一边在竖直的屏幕上“批注”——这一点豆瓣笔记与Kindle、iPad上各种 阅读程序的批注功能是有区别,后者虽然不能减少书写对阅读打断,但至少降低了书写对环境的要求。最后我以为批注是私人的——名家批注另当别论,否则一页文本千百批注,这岂不是又一出白首太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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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豆瓣笔记究竟适合何种记录?以我看到目前真正和页码关联的记录更接近于某种“摘抄”——或曰名言警句分享。这一类型的记录从书中抄录某种妙语,所以与页码相关,但又无个人印记,所以不需查阅。而摘抄虽为页内记录,但只需折角或者指甲划痕即可完成,其后再誊写与豆瓣笔记之上,成本不高。最后这类摘抄有一定的分享性质,可以利用豆瓣的媒介。于是有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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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敲碎打,无斟无酌。所以如果你坚持看到这,那我再补一句。

阅读绝对私人。假如你觉得我完全在胡说八道,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谈谈炒作

身边有这么个人,经常是一见到啥新闻(尤以社会、娱乐新闻为甚),三句之内便有言:“这炒作吧”。这两天身边之人未在,却偏偏又在网上见到不少炒作论。一时之间,诛心之剑光刀影,好不热闹。搞得我也想藉此谈谈炒作。

“炒作”这词,又“炒”又“作”,前身倒八成是个炒股用语。不过这里不追词源,《现代汉语词典》里解释“炒作”为:“为扩大人或事物的影响而通过媒体做反复的宣传”。分析分析这解释,看到“炒作”这回事,动机是“扩大影响”;手段是“反复宣传”;渠道是“媒体”。这解释原没问题,可自打有了互联网,但凡沾着“媒体”两字的话都变了调。

互联网号称“新媒体”。这下可不得了,原来“通过媒体”是多了不得一件事呀,可如今宅男如你在电脑前发个帖子也算得上是“通过媒体”了。接下来“反复宣传”这事更是好办。原先你怎么也得雇上百十来号人到处喊去。现在倒好,稍不留神就有成千上万人把您的艳照传的全世界都是。于是乎,如今但凡是在互联网上传播的东西,都在“通过媒体做反复的宣传”。所以能不能定“炒作”罪也就全看动机——看您是不是想“扩大影响”了。

这种“以动机定罪”不是新鲜事,后汉书里就有“诛意”一说——也就是后来的“诛心之论”,可见古人对此就有所提防。诛心之论很容易导致不顾事实只以论动机定善恶,更恶劣的就成了颠倒黑白的手腕。后一种恰如“炒作论”者所为。今天的炒作论者看见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上去便是一句“炒作”。那暗含的意思是,你就为多吸引点眼球,你说的再对,那也是居心不良所以不值一提,甚至不值一听。

“诛心”本也未必全错,经常的我们还靠着诛心来去伪存真。可如今大家的言论自由已经可怜到如此地步,好容易有人顶风作案,如果还忙着拿“炒作”诛心,那未免让人猜测其心可诛了。其实以我等屁民今日所见所闻之范围,炒作论于我等大抵弊多利少。至少对于言论,以我之见还是不妨功利主义些。一篇文章,妙则存之,劣则去之,若能分清优劣,又何必诛意。

改成段子就是,松岛jj到底是为爱裸天涯,还是纯粹讨生活,这丝毫不该影响你的硬度。怕只怕您天生ed起不来,偏又讳疾忌医,就学会大扣炒作帽子,一番超然世外的神秘气。结果还是ed。

这玩意怎么变的?

你看,如今变魔术是个苦差事。因为一看到变魔术的,观众的第一反应经常不是“我艹,NB!”,而是“诶?怎么变的?”

这是人之常情,大家都知道魔术有秘密,也就都好奇这个秘密。但是魔术师不是号称有戒条嘛:

“…
4. 不无代价教授魔术.
5. 不公开魔术的秘密.
…”

所以秘密是不能随便说的。结果观众的反应也就变成了,“艹,有什么了不起的,藏着掖着。”

这时候那些替人民仗义执言的英雄们就跳出来,“玻璃上有洞!”、“他跳到镜子后面了!”、“牌藏在手背后!”、“边上作惊讶状的全是托!”,连带贬损一下魔术师。英雄们志得意满,颇有点自己是大声喊出“皇帝没穿衣服”那个小孩的意味。当然也有些路人甲看不惯英雄这种冷嘲热讽的所作所为,“魔术师是靠秘密吃饭的。”、“您给解密了,不是砸人家饭碗吗?”英雄们赶紧反驳,“好奇是人的天性”、“帮魔术师进步”、“知其然跟要知其所以然”,凡此种种。英雄们和路人甲嘴仗得不亦乐乎。

你知道这事最无趣的地方在于,大家陷在一个“魔术等于秘密”的怪圈里,转来转去拐不出来。其实无论你是揭秘英雄、保密路人、抑或对魔术好奇的酱油男,都可以做一下以下实验:

1. 随便找一本这些年层出不穷的《地球人必会的一百八十万种魔术》,从里面挑一个看起来最最简单、不咋练都能会的“杯球”、“纸牌”的小魔术变给别人看。你能达到让人惊奇的效果吗?
2. 网上找找这些年层出不穷的魔术选秀节目,看看那些新手的鸽子routine、纸牌routine,这些和大师使用同样技巧的表演能不能打动你?
3. 如果你有百看不厌的表演,找找揭秘的资料学习一下,再去看原来的表演,表演失去魅力了嘛?

否,否,否。

你看,我们读幻想小说的时候,不会怀着一万个好奇心琢磨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原型升华出来的。我们看科幻电影的时候,也不会憋着劲到网上贴出某个场景是演员是怎么对着绿幕和空气龇牙咧嘴合成出来的。结果这不妨碍我们欣赏这些不真实的作品。

所以下次再有人问,“诶?这玩意怎么变的?”

答案应该是:“这是手法、道具、托、流程、节奏、气氛、配乐、灯光、引导观众、其他什么乱七八糟凑到一块变出来的”。

p.s. 春哥纪元26年,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小钟历险记II —— 王八拳与大高手

上回说到,小钟先是被小韩连揍了十来次,后又给管家和教书师傅安上一个“恐韩症”的病。

即便小钟平日眼高于顶,这一番暴揍下来,心里也不免嘀咕嘀咕自己那几下到底行是不行?然而钟家众仆役当着老爷和少爷全不敢说少爷武艺不济,只提管家织罗出的那个“恐韩病”。所谓三人成虎,小钟竟渐渐信以为真,真以为自己能力大大有只是没迈过“那道坎”,当初被揍出来的那点忐忑不安,也就渐渐烟消云散。

时光如梭,E乡新一届的群殴大会——哦,不,是比武大会——已经蓄势待发了。按E乡的惯例,每隔几个月全乡的习武之人就要聚到一起群殴一番分出高下,颇有点华山论剑的意味。然而以E乡武人之多,如果全来比划几下,那打上三五个月也未必能有结果。于是各村村长定下规矩,每次全乡比武大会由各村自行选出几位代表出战。

小钟对在比武大会上扬威立万一直梦寐以求。当年还在扎马步、打沙包的时候,就参加过那选代表的全村比武小会——结果也是可想而知每每都是让人一通揍。不过如今时过境迁,小钟觉得自己武艺颇有小成,除了因为心里这病有点怵小韩外,那拳打南家二胖子脚踩北街瘌痢头肯定是不在话下。所谓无巧不成书,这次比武大会恰好轮到东村韩家承办。这老韩家作为东道主,小韩自然是东村代表之一,不必参加选代表的全村比武小会。消息传来,小钟那自然欣喜,暗想没了小韩,自己当个村代表是易如反掌。钟老爷则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老韩家穷门落户,全乡比武这等大事却放在他家举办,自己真是被扫了颜面。于是钟老爷打定主意,一定让儿子代表东村出战,最好在韩家打出点名堂,扬名不算,还能煞煞老韩的威风。

钟老爷到底比小钟精明,后来也明白那恐韩症的说法怕是九虚一实,到底还是自己儿子的功夫缺斤短两。心想着全乡小会,韩家儿子不参加要是儿子还选不上代表,那自己真要颜面无存了——这选代表的事,自己还得活动活动。打定主意,钟老爷便让管家把村长请到家里来大摆筵宴——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里鲜,好东西一个劲的往桌上招呼。村长也是明白事理的人,一见这架势,心里就有了一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村长便提起话头:

“听说钟少爷这武艺可练得不错呀。”
“哪有哪有,犬子可不成器。”钟老爷赶紧就坡下驴,“完全见不得大场面,一和人打擂,你猜怎么着?他就紧张得不行,那功夫还使不出一成。我是真想让他到乡里见见大场面,可没这机会呀。”
“这话怎么说的,机会眼下不就有吗?全乡比武大会就要开了啊。我看以钟少爷的功夫完全可以代表咱们村去和外村那些人过上几招,肯定能揍趴下几个给咱们村争争脸。”
“能去是最好呀,不过这不是还要过选代表这一关嘛。”
“哎。”村长摆摆手,“选个代表还不容易?”村长有点意味深长。话说东村每次派人去全乡比武大会,都是被揍得爬回来。村长心里明白选谁去都是一样丢人,干脆落得人情。
“村长的意思是?”
“咱们村这还要再选两个代表吗,我的意思是分成两组,每组选出一个。”
钟老爷一听有门,赶紧试探着说,“犬子就在第一组吧……?”
“恩,我看这村西沙酋长儿子的灵蛇拳练得也不错,他就和钟少爷各为种子,一组一个吧。”
“村长这分法果然合理!”钟老爷竖起大拇指,“不过村西那个大食人的儿子人高马大的,我看和沙老爷的公子一阴一阳,比划起来肯定好看。”钟老爷提起的这个大食人一身横练的外门功夫,相比东村武人常习的内家拳法,可谓另辟蹊径,所以在东村也是有一号的人物。上次选代表的时候,小钟曾和他过过几招。当时小钟的八卦掌已经招呼到他脸上,他却混不在意,反掌四下重手把小钟打趴在地。这一幕钟老爷是记忆犹新。
“钟老爷的意思是……他和沙公子一组?”
“主意还是村长您亲自拿,亲自拿。”仆役正巧过来上菜,钟老爷赶紧亲自把小瓦罐端到村长面前,“村长,这菜您可得尝尝,宫里御厨亲传弟子做的佛跳墙。当初为找这厨子,我可是……”……

这厢安抚好村长,钟老爷心里有了底。又喊来管家,“去到乡里给我找几个正经参加过比武大会的师傅来。花钱不怕,水平可一定得高,别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货色。这次我定要在韩家扬扬威风。”

管家一看这次老爷真下了决心,赶紧亲自跑到乡里,几经走访,最后选定了西村的米班头。说起来这米班头倒是个真行家,他几年间走村串户,先后带着人去过四次比武大会,每次都有以弱胜强、不俗的战绩。钟老爷也颇为满意,吩咐米班主带着少爷好好练,赏钱多多得有。

从老爷那出来,米班头这边才见到小钟。这一见不打紧,米班头心中是暗暗叫苦。原来米班头之前多少听过钟家的名头,以为这小钟的功夫好歹该有点底子。谁承想这些年二三流的武师走马灯似得换,小钟一会儿混元功蛤蟆气,一会儿金钟罩铁布衫,时不时的还练练铁齿排肋、油锤灌顶这打把势卖艺才用的花架子。几年下来功夫竟乱七八糟全无套路。更糟的是,这三流拳师功夫不行,吃喝嫖赌却是样样精通,钟少爷也跟着沾染了不少习气。所以不仅功夫一塌糊涂,这中气看着还有点不足。

米班头一时间肠子都悔青了。但事已至此,反悔那不仅钟老爷那关过不去,更怕要毁了自己一世英名。米班头只得硬着头皮想办法。好在这小钟虽然武艺不艺,但钟家是大户人家,每日好吃好喝,所以钟少爷比起东村那些穷家破户的孩子,自是多有几分力气。米班头到底见多识广,辨清这一节,加上旁听说钟老爷已经打通关节,全村比武小会,只会给钟少爷找些二胖子瘌痢头之类的角色。于是米班头这下拿定主意,唤来小钟,也不讲什么迷踪拳、无影脚,只是教他一式三招,号称无敌神拳,嘿嘿嘿!有诀曰“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胳膊猛来抡”。这其实就是王八拳啦,至于按着九阳神功改的口诀——钟家上下一班武艺白痴自是不知。果然小钟一看这师傅真高,不仅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还没有扎马步、拉腿筋这些苦差事,每天只用勤抡胳膊,心里是异常欢喜。一师一徒也就其乐融融。

不日,全村举行比武小会,村长果然依计行事,不管沙酋长等人的反对,让沙公子和大食人对打。而小钟少爷这边的擂台上就尽是些二胖子、瘌痢头、一只耳之类的角色。小钟秉着米班主的教诲,一窜上擂台就施展起无敌王八神拳,一时间飞沙走石,拳影无数。二胖子、瘌痢头、一只耳稍作抵挡便给打得抱头鼠窜,三下两下全都被揍下了擂台。

这下钟老爷可高兴了,自己儿子总算是“冲出东村,走向全乡”了。米班主居得首功,赏钱不可计数。管家以下,各位仆役也各有打赏。总之大家齐欢喜,觉得这算得上是钟家光宗耀祖的一天了。庆功席间钟老爷问起米班头,小钟在全乡比武大会的前景如何。米班头哈哈大笑,和钟老爷干杯一饮而尽。钟老爷一下又有了底,便叫管家去采办助威用的旌旗战鼓,还让众仆役加紧排演助威的口号阵势。过了几天,西村、南村,各村的高手陆陆续续都到了东村韩家宅院。米班头带着小钟少爷出发那天,钟老爷携着众仆役从钟家门口一直送到韩家门口,一路上钟老爷又跟儿子讲起自己和老韩祖宗八辈的那些鸡零狗碎,总之就是要小钟“给爹长脸,为家争光”。

说起比武大会这事来,米班头心里虽明白小钟的斤两,但也还抱着侥幸。因为外村的选手也不免有几个钟少爷这种借爹上位的,如果抽签恰好对上,那钟少爷的王八拳没准也有不败之机。可惜天下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抽签一出来,米班头只得仰天长叹——小钟第一场便对上南村来的巴公子。这巴公子出自习武世家,家传一阳指是能隔山打牛的神功,全乡群殴数次赢得桂冠,人送外号“南帝”。米班头看到抽签,便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走人,心想就小钟少爷这几下,十二个上去也不一定干得过人家。但话还不能明说,对着钟家上下米班主还得放出狠话,说这巴公子多少也有点虚有其名,钟少爷那无影神拳施展开来,赢不敢说但至少立于不败之地。小钟听了心说,我艹,自己就是和巴公子打个平手,那也是耸动武林的盛举呀。于是每天这胳膊抡得更欢了。

说着就到了比武当天。钟老爷自己是不进韩家门的,所以那天台下只是百八十个钟家仆役。几个平日负责抗大个的长工把战鼓擂得咚咚震天,后面旌旗翻飞,声势威武。小钟意气风发,心想今日战罢自己就要名扬全乡了。上台前特意又活动了活动这几天练得特灵活的膀子。米班头虽然已不做妄想,但还是煞有介事地嘱咐了几句“打人先打脸”之类的废话。

这时候巴公子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这巴公子穿的是件淡黄色的袍子。只见他轻轻那么一跃,黄影飘飘粉丝尖叫,轻稳地落在擂台的一角。那样子气定神闲,一副大高手的姿态,眼睛都不往钟家这边斜一斜,全不把小钟看在眼里。钟家人是嘘声四起,小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只觉得气血上涌,米班主最后那几句话也听不清楚了,腾地站起来,三步两步翻上擂台。胳膊抡起,伴着钟家仆役整天的助威声,无敌王八神拳,飞沙走石地就冲着巴公子就冲了过去。

巴公子这边先是闭目养神,对一切竟似毫无反应。待到小钟跑到离他十八步远的地方,却见他缓缓抬起手臂,对着小钟,懒懒一指。“噗”的一声,劲气破空……

小钟胳膊抡得正猛,忽觉一股似有似无之力,接着眼前一黑,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钟历险记 —— 恐韩症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很大很大的乡镇——E乡。E乡的奇怪之处在于,十里八村的人都爱打架斗殴。隔三岔五,便有年轻人聚在一处,群殴虎斗一绝雄雌一番。

E乡幅员广阔,下有东村。而东村东头,邻着太平湖的便是钟家祖传的老宅院。如今这位钟老爷,生于家道中落之时,少时荒唐,几死。不过谁成想年逾不惑,竟忽地痛定思痛收拾性子,言起商来。钟家家底到底殷实,虽然落败,但长工仆役依然无数,一声令下便任劳任怨如牛马一般。凭这一手,几年下来,这钟老爷虽不脱那暴发户的野蛮性子,但钟家竟也隐隐成了乡里数一数二的大富人家。

钟老爷有一子,小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偏偏又自幼好武。既然乡里斗架蔚然成风,钟老爷虽不懂武术,却也乐得儿子习武。于是小钟幼时起,各路拳师便在钟家大院往来不绝。待到小钟少年初长成,那已可谓“长拳短打,马上步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所不窥——就算自己不会那也看人家练过。

此时小钟可谓意气风发,初生牛犊不怕虎,出门接连收拾了几个村里的地痞流氓,渐渐觉得那传闻中的“东邪西毒”也不过如此,一心想到找乡里的高手练练。少爷这一丰功伟绩被一干仆役添油加醋地传到钟老爷那里,老爷听了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终于有了出息,忧的是自己这儿子只打趴几个地痞,传闻这乡里高手如云,儿子到底行是不行心里可没底?于是钟老爷心下盘算在村里找个想点样子的练家子跟儿子过过堂子。

钟家老宅东边便是老韩家的小宅院。这老韩家原是钟家一长工,趁着当年钟家中落之际,自立门户,如今反倒不太把这钟家放在眼里。老韩的儿子小韩,善斗,打遍东村几无敌手,连全乡大群殴也去过几次。不过钟老爷听闻,说这小韩是“耗子扛枪,窝里横”,每每群殴都是被外村人一通暴揍,爬着回来。钟老爷便打算让小钟和那韩老头的儿子练练,如果能把这小韩揍一顿,不仅证明儿子可以到乡里闯闯,也能顺便给自己出口气。这擂局就这样定下了。

开战那天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小钟在擂台中间,台下钟家众仆役喊声震天。小钟默默将上台前众师傅演练的几下散手在心下流转几遍。凝神已毕,说时迟那时快,小钟忽地踏前一步,左腿驱右腿弓,力起丹田。只见他双手抱元,一生太极,左阴右阳,左虚右实。这一招浑然天成,竟无破绽!台下钟家众人见了无不由得高喝了一声,“好!”

接着只听“哎呦”一声,小韩一个上步一拳捣在小钟脸上,小钟顿时鼻血喷涌。可那小钟毕竟也是自有习武,临危不乱,改散手为长拳,右腿微提左腿微收,弓步即去马步已稳;双手变掌为拳,凝力于心,大喝一声,“嗨!~”这一招由阴转阳,用的乃是乾坤大挪移心法。

小韩跟着上前一脚蹬在小钟胸口。小钟吭哧一声倒在地下,半天爬不起来。小韩迈步跨到小钟身上,“砰!砰!砰!”三拳下去,颇有点鲁达三打镇关西的意味。待台下钟家众仆役缓过神来要去拉架,小韩已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消息传回钟家,老爷大感面皮发烧,不过又一转念,儿子年轻时吃些亏总没坏处。于是对儿子劝慰鼓励几句,只是把原先几位拳师捆起来抽了一顿鞭子再尽数逐出钟家大院,接着又请人到镇上另找几位拳师。新来的师傅不敢怠慢,用心指点,未几小钟不仅十八般兵刃,连“先天功、蛤蟆气、金钟罩、铁布衫”也都有所涉猎。艺再小成,小钟又去找小韩挑战,三下五除二,又被小韩干翻在地。于是这几位师傅又被赶走了。

寒来暑往,铁打的钟家大宅,流水的武术师傅。不久小钟与小韩打了十几架,可次次被暴揍,到头来竟无一胜绩。

钟老爷再也耐不下性子了。心想,听说这外村人颇有天生神力,战无不胜的异人。可这韩老头的儿子看着和自己儿子没什么区别,次次全乡群殴也是满地找牙的主,怎么自己儿子就打不赢他一次呢?钟老爷便叫来众仆役询问。众仆役一听吓坏了。原来这一干仆役心下早都明白,少爷从小衣食不愁娇生惯养,老爷请拳师不仅三流居多,对待这些师傅来更是毫无耐性,怎么能和自小勤学苦练的老韩儿子比呢?然而临到老爷问起,如此回答可要顶雷。众人只好默不作声。到头来还是管家能言善道:

“老爷,少爷的武艺早已有所成就,单论功夫实际已远超韩家儿子。只是当年少爷这第一败便败在这韩家儿子手上,于是每次见面不免心里发虚。所以少爷功夫较之更高,只是动起手来,发挥出的往往罕有十一。”

这套说辞在钟家实谓源远流长。当年钟家有个仆役阿贵,最善这一套,自己被揍了不说自己被揍,偏说是儿子打了老子,心里还能一阵暗爽。如今这小钟少爷被老韩儿子连揍了十几次,这管家也就学模学样地反说少爷武功更高,只是发挥不出。

果然钟老爷听来十分受用,说道:“我说也是,我儿子的功夫怎么可能不如韩家的杂种。不过虽然咱们自己明白自己功夫高,但老是打不过他们脸面上怕不好看。这心里的病也要治呀。这病叫什么名呀?”

管家胡诌一气原是为了解围,谁承想竟得了老爷欢心。可被老爷这一问,管家却也猝不及防,心中暗道:这他妈能叫什么病,叫也只能叫“一见韩家儿子就两腿打软屁滚尿流”病。可惜这话不能明说,一时间吭吭唧唧答不出来。倒是旁边那位教书师傅才思高些,一听便懂了管家的意思,灵机一动,便说:“这病叫‘恐韩症’。”

这就是恐韩症的来由。

小钟的故事倒是没说完,有空再接着表表。

斯人已逝,大爷不死

来跟我一起念,你——大——爷!注意重音一定要落在“大”字上:你爷!这才是正宗生猛的大爷读法。千万别把重音落在“爷”上,再拉个长声,大~~ 那就成了标准的店小二读法。

北京人的汉语有点先天不足,因为他们不会一门外人听不懂的方言。我不知道“北京大爷”在四川、河南等各地方言里有什么等价物。不过在北京路边的铜锅涮肉坊、爆肚门丁肉饼店里,你总能看到这样一群人:四十岁上下,剃着寸头,腆着啤酒肚,如果是夏天总有那么一两个穿的是白色跨栏背心。他们讨论的话题上至国计民生下至鸡零狗碎,但开头总是这样,“我艹,你丫知道嘛……”。话到中途总能看到其中一个,用他那夹着五块钱红河烟的食指和中指,点着对面一个说,“我他妈早跟你说,丫就是一sb!”说完还要端起杯子,咂一口京啤。至于‘丫’,那既可能指胡温,又可能指他邻居家的二狗子。

这就是北京大爷。西方六七十年代的嬉皮士运动,到了今天,北京live house里那些玩着摇滚、痛骂社会的大概仍不自觉地嬉皮着。然而我一直觉得土生土长的亚文化中,骨子里最贴近嬉皮士精神的便是北京大爷。

昨天起床前上twitter看到了塞林格去世的消息,于是自己到处哭丧“我的塞大爷呀~”,好像他真是我大爷。因为我心目中一直没有那个老嬉皮的形象,我想象里塞林格就是个穿着跨栏背心、拿筷子夹着羊肉片、一口一个“我艹”的大爷。

塞大爷写出那部不朽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是1951年的事。这小说本身就是一个传说。1960年有个老师因为在班上讲这本书被炒了鱿鱼,于是61-62年这本书在中学和图书馆里都是禁书。到了81年,这本书却一边被禁一边成了美国高中里讲的第二多的小说。后来关于这本书的争议一直没断过。按说塞大爷写出这么一部传说,本人怎么也该是个开好车、住大house、到处走穴签售的文化名人了。可事实上他打1953年就开始隐居,到了70年代基本就销声匿迹了,这一隐就是一辈子。按和菜头的话说,“塞林格一直隐居,于是世人就说他是装逼,为了博取更大的名声。如今,老头一直隐居到死,那么即便是装逼,装了一辈子也就是牛逼了。”

我第一次读的《守望者》是03年在地坛书市随便买的一个蛮奇怪的版本,不是施咸荣先生那个译本。但是我很喜欢最初买的这个译本,尤其其中第八章Holden和Ernest老妈在火车上那一段,后来再读施先生的版本反而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到了08年的时候我又买了孙仲旭老师那个双语版,不过那次更多是想读读原文。这之间因为攻壳机动队的缘故读了《九故事》,还断断续续地看了《弗兰妮和祖伊》。然而这两本没再给我留下什么印象。有些作家一辈子就为写那一本书,塞大爷大概就是这样。

其实“大爷”是个很辨证的词,这和“老娘”很不一样。你看那些剽悍的女人一口一个“老娘我”,可扭头“艹”的却是“妈”。“大爷”是不同的,经常能听到有人教育你说“你大爷我”,然后他们转脸就吼出来,“我草你大爷!”

不知道是不是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对《守望者》相见恨晚。我上中小学时总能遇到些没什么职业品德的老师主任。可直到大学读过《守望者》后,我才后悔当初被那些老师挤兑讽刺时,怎么就乖乖地留下心理阴影,为啥就没意识拍案而起直接艹他们的大爷。所以我猜想如果写一部“中小学穿越,回去艹老师大爷们”的YY小说,一定可以狠狠大卖。不信的话你就看看日本,鬼子们肯定是上学时候一边被老师虐来虐去,一边偷偷看《麦田里的守望者》;所以他们才能在长大之后,左手对着“巨*女教师**授业”撸管子,右手就拍出攻壳机动队S.A.C.。

04年曾经模仿守望者的调调写过一个小文,那里面说,“其实我不想活得多好。不论将来干什么,车上卖票还是当个保安什么的,我都愿意。我不想出人头地,不想挣多少钱。我只想过自己选择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活着。可他妈这个混蛋社会说你不能这样,于是你就不能这样,否则就会有无穷无尽的人来烦你。我他妈讨厌别人来烦我。”

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发小、朋友、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社会那个sb加工厂。我至今还坚持蹲在学校里,不过我知道那一天总会来,到那一天就会有人拿着成功、地位、权力、大房子、好车、奢侈品、纯money等等过来艹我。我希望那一天来的时候,我能格外沉静,格外和气,格外有勇气地告诉那些打算艹我的人:

我艹你大爷!你大爷我根本不在乎!

因为你大爷我的大爷塞大爷就不在乎这些。

Holden said, “I’d just be the catcher in the rye and all. I know it’s crazy, but that’s the only thing I’d really like to be. I know it’s crazy.”

东拼西凑胡言乱语这一些,只为纪念我最喜爱的作家 – Jerome David Salinger.

天堂在左,麦田在右。

斯人已逝,大爷不死。

每一个人的网瘾战争

从不少途径看到《网瘾战争》的推荐。视频很长,我只看了开头模仿终结者2的桥段,以及48分半开始的独白(这里还有一点点解密和设定稿)。

优酷下面的评论里有人说看完热泪盈眶,便不免有人不乏鄙夷出来反问:“一个游戏至于嘛?” 这样问的人想必不是wow玩家。是呀,不就是一个被阉割的网游吗?我也不是wow玩家,其实我已经不是游戏玩家很多年了,对视频里的很多名词甚至那些事件更是一知半解。然而我还是想接着反问一句:

仅仅是一个游戏嘛?

彼时经常在电视前或者电影院里有这样的体验,昏暗的光线柔软的背景音乐下,男主人公缠绵悱恻地拉住女主人公。接着,画面硬切,音乐戛然而止,天亮了。上到大学我才终于确定电影不是故意剪成这样子的,过了更久我才明白这种很明显的不自然仅仅暴露了冰山一角。《无间道1》的good ending,《海盗3》丢掉的20多分钟剧情——不用多仔细想就能举出更多例子,看看被阉得七零八落的香港太监群。刚拿下史上票房第一的《阿凡达》彻底捅到了国人的G点。然而当那么多人因为2D下线就喊出抵制《孔子》时,有没有人回头看一下如今的全球历史票房前五名?——1.《阿凡达》、2.《泰坦尼克》、3.《指环王3》、4.《海盗2》、5.《蝙蝠侠:黑暗骑士》。有人在国内的大屏幕上看过Keira Knightley亲吻Johnny Depp嘛?有人在国内IMAX上看过Heath Ledger的Joker嘛?好像一群早就没了卵蛋的太监,反倒因为老爷让你蹲着撒尿而暴跳如雷。

于是,仅仅是一个游戏嘛?

从来不去电影院的同学也许又会在一边吸鼻子。那我还可以接着说说。去年上半年我在读《白夜行》这部通俗推理小说的时候,书里夹了两页自己打印的纸——上面印的是某地洁本删去的床戏。去年下半年我想读夏志清先生的《中国现代小说史》时,我发现我最好去买一本港版。有时我真想把豆瓣上所有标题是deleted的条目都翻腾出来,这大概是一座宝库吧。

所以,仅仅是一个游戏嘛?

书,非你所欲也;电影,亦非你所欲也。但至少你还在看这篇blog。然而因为优酷之前的核谐,我无法确定上面的视频在你看贴时是否还有效。如果你看不到那个视频,你可以到网易新闻碰碰运气。我唯一能肯定的是youtube上的视频大概会一直存在,而你则要自备过墙梯。

仍然,仅仅是一个游戏嘛?

早差不多10年前,我还在逃学钻网吧连星际,那时网瘾的说法还不时兴。PC game,尤其是网游,有个更骇人听闻的别名——“电子海洛因”。自己当时没能成功上瘾,倒是成功上了大学。如今到了老大不小的年纪,动念头写这一篇blog时,也曾想将来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染上网瘾?我想我不会是一位模范父亲,因为我大概会为他/她提供更多的上瘾可能性,读书的瘾、看电影的瘾、听音乐的瘾、上网的瘾、旅行的瘾、各种体育运动的瘾、思考的瘾、写作的瘾,当然也还有game的瘾,不只是PC还有各大次次次时代主机——也许我还能培养一个愿意跟我玩实况足球的人。把这些瘾全都放到未来那个小p孩面前,我倒是害怕他/她不能认认真真地染上其中一个。

就是这样。

还是在那“电子海洛因”的时代,我还在通过《大众软件》学习电脑知识,那本杂志就做过网游沉迷的专题,结尾那句话仍让我记忆犹新:

“海洛因不过是一种化学物质。如果我们把全部责任推给一种化学物质,那么我们什么也解决不了,永远不能。”

如今,我却看到这样一个人,也许就是最早宣布电子海洛因的那个人,他声称一切东西都包含海洛因的成分。除了这人脑子有病外,我实在得不出其他任何结论。

难得糊涂

Google这事我是不打算评论的。一来事实已经足够有力;二则各种视角的评论铺天盖地,你多说一句不过徒然让人厌倦;最后也是因为这事到现在传言太多却没定论,早说早错,不如拭目以待。。

可惜你虽无心他不休。昨天中午刚到实验室,左师兄看见我就说,“Google这次xx了吧”,只弄得我一头雾水,赶紧上twitter和greader看新闻,却没发现有什么大事儿。不一会儿坐我对面的左师弟又发话了。
“嘿,看见新闻了嘛?google不退出了。”
我这赶紧勤学好问,“哪的新闻呀?”
腾讯,腾讯。”……
这事还没完,转过今天,同屋的老左又来问我,“google那咋回事?是又不退出了吗?”

你看这没完没了的架势。于是我只好回去仔细看看腾讯那条新闻。这新闻开头是这样的:

“人民网北京1月19日电 据法新社消息,当地时间18日下午,在宣布退出中国市场、员工停止工作一周后,美国网络巨头谷歌再次表示在中国的业务恢复正常运转。”

新闻本身忘了给出链接,所以如果你不到网上仔细翻,那么原始的消息大概就找不到了,而法新社表示谷歌已经恢复正常的消息你更是使劲找也找不到。其实只要稍微回忆一下google官方那篇blog中的说法和态度,大概也能猜出这条消息大抵是哪个英文法文中文都学不好的“实习记者”出于善意搞出来的。当然对我那列位同学来说,google官方英文blog存不存在就是另一回事了。

Google这事敏感了点,还是说说全球变暖吧。前天看了部纪录片《全球变暖大骗局》,看的时候隐约觉得味道不对,比如中间谈到CO2在大气中比例很少,暗示CO2因此不能导致变暖;再比如海水的正反馈效应被用来解释CO2的增加仅仅是变暖的一个后果;最后更拍了一段非洲的贫苦生活,大意是抑制碳排放就是剥夺了他们的发展权利。后面这部分倒让我想起之前哥本哈根会议结束时在未名BBS上看到的段子,原链接找不到了,复述一下:

“如果把工业化比做一辆公交车,那欧美人都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里面了;中国人是大半个身子已经进去了,屁股还露在外面;印度人刚跨上一条大腿;苏丹带着一大帮人还追着这车猛跑呢。结果这当口车就开始猛拐乱转、拼命往外甩人了,你一不留神就得被甩出去。”

原文大概比这写得还诙谐戏谑得多。看完笑完之后,身为一个中国人我不免忧愤交加:忧的是这小半个身子在外面的中国人万一被甩出去怎么办,愤的是欧美这帮xx自己坐上车了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

在全球变暖这件事上,常能看到持这种阴谋论观点的人。比如和我一级的左同学就觉得这事是发达国家用来限制其他国家(尤其是中国)的手段。奇怪的是,如果看看其他的纪录片(比如《愚昧年代》),你会发现减排好像不是前面说的那个样子。反而是发达国家人均减得更多,而第三世界的兄弟们只是有了排放的上限——这上限对所有人是一致的,而且离非洲兄弟的生活标准还远得很。好比说原来人家开的是悍马,我们有开奥拓的还有腿着的。现在大家觉得悍马这玩意排量太大不好,将来不许开了,最多只能开奥迪。如果这是真实情况的话,那减排到底更损害谁的利益就不那么一目了然了。

其实全球变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因为就连“人类活动到底是不是近40年来全球变暖的最直接原因”或者“全球变暖到底能造成多大程度的灾难性后果”,这种科学问题都还有争论。那这里面政治利益、经济利益的牵扯就更不是看了几部纪录片以及一点点评论就能搞明白得了。我倒是觉得,如果你对这个问题感兴趣,那么先去看看各种宣扬全球变暖的文章和影片。等你开始对全球变暖忧心忡忡,那再去看看《全球变暖大骗局》。如果你看完大骗局又开始对全球变暖不屑一顾,那再去看看那些反驳的文章(123)。做完这一切,你会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晕了,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恭喜你,你已经不能被轻易煽动了,这是独立思考出自己观点,做出自己选择的基础。

开头Google这件事其实也一样。如果你老是盯着某一种立场的消息来源又没有一点质疑精神,结局不免像我那些不是姓左,便是姓右,或者不左不右姓钟的同学一样,得出类似“google在这事上很xx,开始装得那么nb最后又怂了”的结论。殊不知倒是自己被媒体忽悠着一会儿排成S型,一会儿排成B型,还浑然不觉呢——我估计网上类似“开始特同情谷歌,现在觉得他xx”的声音(信息统合生命体)已经出来了吧。

我身边不乏这种死守某一消息来源的人(有时候我自己就是),现象是一旦讨论比较掺杂互斥没什么定论的问题,往往是紧守立场不顾事情本身的其他可能性。如果争得要凶起来说不清楚了,往往一句“不说了,太思辨了”或者“得了,得了,难得糊涂”来了事。

难得糊涂。其实我们一直晕着呢,哪来什么难得糊涂?还是说难得糊涂的意思是,难得发现我们自己一直糊涂。

上帝快被闷死了

想从《攻壳机动队》的第一部TV说起,即使你谙熟这部动画,也不妨跟着文字重访一遍笑面男的事迹。

一切由一桩绑架事件开始。2024年2月1号,“濑良基因社”社长濑良野被绑架,嫌犯要求100亿日元赎金。2月3日,NHTV天气预报节目的直播外景,嫌犯挟持濑良野社长出现后逃逸。事后调查中,现场所有摄像记录中——包括直播摄像机、监视器以及人眼(攻壳设定中人机一体化,因此在场人眼相当于便携摄录机)——嫌犯头像均被笑脸图像覆盖。这次事件被称为“笑面男事件”,嫌犯“笑面男”因事件中的表现被认为是超A级黑客。故事没有结束。其后若干年“笑面男”不断对各种基因公司进行示威、勒索,并现场留下他的笑面标志。然而与“笑面男”最初留下的印象不同,后续案件的犯案手法都难称顶级……“笑面男”到底是谁?而因为第一次完美案件和后续案件的差别,更产生“笑面男”究竟是一个人还是多人组织的争论。

答案在《攻壳机动队 S.A.C.》最后揭晓。当然,很可能没看过动画的你已经猜到了答案,毕竟这是那么多理论和案例阐述过的问题了。不过也许你懒得仔细想,所以我就再说个更近的故事。

大概是07-08年的某月某日,超女冠军李宇春成神。信徒在某论坛上用一句极有韵律的话表明了自己的宗教信仰——“信春哥,得永生”。我们把这个信徒称为“玉米人”。在往后的两年里“玉米人”不断地在网络各处用新的警句和图片诠释信仰——“信春哥,原地满血复活”、“信春哥,不挂科”。这一系列事件的一个高潮是“玉米人”利用马甲或僵尸网络对李宇春的校内主页DDoS式地疯狂留言参拜,最终迫使该页面关闭……“玉米人”是谁?是个人还是组织?

虽然我故意混淆视听,第二件事的真相你是了解的:事件并不源于某个人或者组织,而是集体无意识的杰作。很多人,也许包括你我,都在事件中扮演过“玉米人”的角色。

“笑面男”和“玉米人”到底是什么?《攻壳 S.A.C.》将他们命名为“Stand Alone Complex”,意指由Stand Alone的个人结合而成Complex的复合体。如果给一个凉宫春日式的翻译,大概可以译作“信息统合生命体”。这种生命体是这样创生和进化的:首次发出“信春哥”的人是“玉米人”这个生命体的第一个细胞。不同于很多其他信息统合生命体的稍纵即逝,“玉米人”顽强而有力,他不断吸收其他细胞,通过细胞的变异完成自身进化,甚至分裂出“曾哥人”这个子生命体。单个细胞可能异化乃至从母体脱离,但这不会影响整个生命体的运作,“玉米人”会一直存在到最后一个细胞的消亡。信息统合生命体的灭亡也意味着“信春哥”这条信息意义的丧失。

我们作为细胞总在不断加入或脱离各种母体。比如自己,封网以来在Twitter上混得多,Follow了不少政治推。前几天做了个测试, 挺不出乎意料地自己成了右翼分子。或者说被全盘西化这个“右翼人”吸收了。这大半倒是出于我自己的自觉自愿。但前几 天和朋友聊天时发现,对于一些维权事件,自己在不了解事实真相的情况下就全盘接受了“右翼人”的观点——那些自以为原创性观点只是母体意志的简单变体或推论,丝毫经不起刨根问底。

信息统合生命体不是渴望独立思考的细胞的朋友,它对细胞施加着强力的同化作用。因为细胞越简单一致,母体本身才越坚强有力。网络因此成为信息统合生命体迄今为止最好的温床。扑面而来的巨量信息让速读成为习惯,没有仔细推敲的情况下我们不自觉地挂靠在某个母体下。之后浏览里相似的观点让细胞和母体的联系越发紧密,同时对相反的观点产生本能地反感。微博时代,一切愈演愈烈——140个字,没有因果,只有选择(RT)。

细胞的无知反映在对立的信息生命体之间的争斗中,这种争斗在整个网络的尺度上展开。然而聚焦到单个信息源,无论是严格的论理还是简单的观点,细胞只能提供条件反射式的“赞”或“反对”(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沙发人”)。即使稍有论辩,也会很快淹没在毫无逻辑地争吵和谩骂。事实上,这看似毫无信息量的争吵下暗藏的是“信息统合生命体”所蕴含的宏大信息量,只是那些隐没在时间和网络中的线索难于追溯。

最近在读牛津通识读本这个丛书中关于哲学和政治的部分。经常发生这样很有意思的事:前一页看到一段让我心悦诚服,甘心做细胞的论述;然而翻过一页,这段话就被驳得体无完肤。这只是一套入门的小书而已。反过来回想自己小时候的那些教育,比如对信息量很大的句子在几秒钟之内判断对错、需要无限贴近“正确”答案的论述。这让我记起那个渴望拥有所有细胞的母体仍然存在,每天还在那些旧媒体上定时定点、孜孜不倦地言说。我们可以叛逆式地逃离到网络上,但我们无法直接摆脱对我们细胞式的塑造。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我们是不是快让他老人家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