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逝,大爷不死

来跟我一起念,你——大——爷!注意重音一定要落在“大”字上:你爷!这才是正宗生猛的大爷读法。千万别把重音落在“爷”上,再拉个长声,大~~ 那就成了标准的店小二读法。

北京人的汉语有点先天不足,因为他们不会一门外人听不懂的方言。我不知道“北京大爷”在四川、河南等各地方言里有什么等价物。不过在北京路边的铜锅涮肉坊、爆肚门丁肉饼店里,你总能看到这样一群人:四十岁上下,剃着寸头,腆着啤酒肚,如果是夏天总有那么一两个穿的是白色跨栏背心。他们讨论的话题上至国计民生下至鸡零狗碎,但开头总是这样,“我艹,你丫知道嘛……”。话到中途总能看到其中一个,用他那夹着五块钱红河烟的食指和中指,点着对面一个说,“我他妈早跟你说,丫就是一sb!”说完还要端起杯子,咂一口京啤。至于‘丫’,那既可能指胡温,又可能指他邻居家的二狗子。

这就是北京大爷。西方六七十年代的嬉皮士运动,到了今天,北京live house里那些玩着摇滚、痛骂社会的大概仍不自觉地嬉皮着。然而我一直觉得土生土长的亚文化中,骨子里最贴近嬉皮士精神的便是北京大爷。

昨天起床前上twitter看到了塞林格去世的消息,于是自己到处哭丧“我的塞大爷呀~”,好像他真是我大爷。因为我心目中一直没有那个老嬉皮的形象,我想象里塞林格就是个穿着跨栏背心、拿筷子夹着羊肉片、一口一个“我艹”的大爷。

塞大爷写出那部不朽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是1951年的事。这小说本身就是一个传说。1960年有个老师因为在班上讲这本书被炒了鱿鱼,于是61-62年这本书在中学和图书馆里都是禁书。到了81年,这本书却一边被禁一边成了美国高中里讲的第二多的小说。后来关于这本书的争议一直没断过。按说塞大爷写出这么一部传说,本人怎么也该是个开好车、住大house、到处走穴签售的文化名人了。可事实上他打1953年就开始隐居,到了70年代基本就销声匿迹了,这一隐就是一辈子。按和菜头的话说,“塞林格一直隐居,于是世人就说他是装逼,为了博取更大的名声。如今,老头一直隐居到死,那么即便是装逼,装了一辈子也就是牛逼了。”

我第一次读的《守望者》是03年在地坛书市随便买的一个蛮奇怪的版本,不是施咸荣先生那个译本。但是我很喜欢最初买的这个译本,尤其其中第八章Holden和Ernest老妈在火车上那一段,后来再读施先生的版本反而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到了08年的时候我又买了孙仲旭老师那个双语版,不过那次更多是想读读原文。这之间因为攻壳机动队的缘故读了《九故事》,还断断续续地看了《弗兰妮和祖伊》。然而这两本没再给我留下什么印象。有些作家一辈子就为写那一本书,塞大爷大概就是这样。

其实“大爷”是个很辨证的词,这和“老娘”很不一样。你看那些剽悍的女人一口一个“老娘我”,可扭头“艹”的却是“妈”。“大爷”是不同的,经常能听到有人教育你说“你大爷我”,然后他们转脸就吼出来,“我草你大爷!”

不知道是不是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对《守望者》相见恨晚。我上中小学时总能遇到些没什么职业品德的老师主任。可直到大学读过《守望者》后,我才后悔当初被那些老师挤兑讽刺时,怎么就乖乖地留下心理阴影,为啥就没意识拍案而起直接艹他们的大爷。所以我猜想如果写一部“中小学穿越,回去艹老师大爷们”的YY小说,一定可以狠狠大卖。不信的话你就看看日本,鬼子们肯定是上学时候一边被老师虐来虐去,一边偷偷看《麦田里的守望者》;所以他们才能在长大之后,左手对着“巨*女教师**授业”撸管子,右手就拍出攻壳机动队S.A.C.。

04年曾经模仿守望者的调调写过一个小文,那里面说,“其实我不想活得多好。不论将来干什么,车上卖票还是当个保安什么的,我都愿意。我不想出人头地,不想挣多少钱。我只想过自己选择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活着。可他妈这个混蛋社会说你不能这样,于是你就不能这样,否则就会有无穷无尽的人来烦你。我他妈讨厌别人来烦我。”

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发小、朋友、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社会那个sb加工厂。我至今还坚持蹲在学校里,不过我知道那一天总会来,到那一天就会有人拿着成功、地位、权力、大房子、好车、奢侈品、纯money等等过来艹我。我希望那一天来的时候,我能格外沉静,格外和气,格外有勇气地告诉那些打算艹我的人:

我艹你大爷!你大爷我根本不在乎!

因为你大爷我的大爷塞大爷就不在乎这些。

Holden said, “I’d just be the catcher in the rye and all. I know it’s crazy, but that’s the only thing I’d really like to be. I know it’s crazy.”

东拼西凑胡言乱语这一些,只为纪念我最喜爱的作家 – Jerome David Salinger.

天堂在左,麦田在右。

斯人已逝,大爷不死。

每一个人的网瘾战争

从不少途径看到《网瘾战争》的推荐。视频很长,我只看了开头模仿终结者2的桥段,以及48分半开始的独白(这里还有一点点解密和设定稿)。

优酷下面的评论里有人说看完热泪盈眶,便不免有人不乏鄙夷出来反问:“一个游戏至于嘛?” 这样问的人想必不是wow玩家。是呀,不就是一个被阉割的网游吗?我也不是wow玩家,其实我已经不是游戏玩家很多年了,对视频里的很多名词甚至那些事件更是一知半解。然而我还是想接着反问一句:

仅仅是一个游戏嘛?

彼时经常在电视前或者电影院里有这样的体验,昏暗的光线柔软的背景音乐下,男主人公缠绵悱恻地拉住女主人公。接着,画面硬切,音乐戛然而止,天亮了。上到大学我才终于确定电影不是故意剪成这样子的,过了更久我才明白这种很明显的不自然仅仅暴露了冰山一角。《无间道1》的good ending,《海盗3》丢掉的20多分钟剧情——不用多仔细想就能举出更多例子,看看被阉得七零八落的香港太监群。刚拿下史上票房第一的《阿凡达》彻底捅到了国人的G点。然而当那么多人因为2D下线就喊出抵制《孔子》时,有没有人回头看一下如今的全球历史票房前五名?——1.《阿凡达》、2.《泰坦尼克》、3.《指环王3》、4.《海盗2》、5.《蝙蝠侠:黑暗骑士》。有人在国内的大屏幕上看过Keira Knightley亲吻Johnny Depp嘛?有人在国内IMAX上看过Heath Ledger的Joker嘛?好像一群早就没了卵蛋的太监,反倒因为老爷让你蹲着撒尿而暴跳如雷。

于是,仅仅是一个游戏嘛?

从来不去电影院的同学也许又会在一边吸鼻子。那我还可以接着说说。去年上半年我在读《白夜行》这部通俗推理小说的时候,书里夹了两页自己打印的纸——上面印的是某地洁本删去的床戏。去年下半年我想读夏志清先生的《中国现代小说史》时,我发现我最好去买一本港版。有时我真想把豆瓣上所有标题是deleted的条目都翻腾出来,这大概是一座宝库吧。

所以,仅仅是一个游戏嘛?

书,非你所欲也;电影,亦非你所欲也。但至少你还在看这篇blog。然而因为优酷之前的核谐,我无法确定上面的视频在你看贴时是否还有效。如果你看不到那个视频,你可以到网易新闻碰碰运气。我唯一能肯定的是youtube上的视频大概会一直存在,而你则要自备过墙梯。

仍然,仅仅是一个游戏嘛?

早差不多10年前,我还在逃学钻网吧连星际,那时网瘾的说法还不时兴。PC game,尤其是网游,有个更骇人听闻的别名——“电子海洛因”。自己当时没能成功上瘾,倒是成功上了大学。如今到了老大不小的年纪,动念头写这一篇blog时,也曾想将来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染上网瘾?我想我不会是一位模范父亲,因为我大概会为他/她提供更多的上瘾可能性,读书的瘾、看电影的瘾、听音乐的瘾、上网的瘾、旅行的瘾、各种体育运动的瘾、思考的瘾、写作的瘾,当然也还有game的瘾,不只是PC还有各大次次次时代主机——也许我还能培养一个愿意跟我玩实况足球的人。把这些瘾全都放到未来那个小p孩面前,我倒是害怕他/她不能认认真真地染上其中一个。

就是这样。

还是在那“电子海洛因”的时代,我还在通过《大众软件》学习电脑知识,那本杂志就做过网游沉迷的专题,结尾那句话仍让我记忆犹新:

“海洛因不过是一种化学物质。如果我们把全部责任推给一种化学物质,那么我们什么也解决不了,永远不能。”

如今,我却看到这样一个人,也许就是最早宣布电子海洛因的那个人,他声称一切东西都包含海洛因的成分。除了这人脑子有病外,我实在得不出其他任何结论。

坚持起来看到最后!

太tmd nb了!伟大的塞萨尔,伟大的队长,伟大的潘德夫,伟大的曾哥!

裁判也不能阻挡我们前进!9打12一样完胜!

爽!不枉熬这夜。

话说我其实打算这个blog以后不发短贴了,偶尔食言喵。

新闻链接:09-10米兰德比第二回合,国米罚下2人,打俩门柱,打丢俩单刀,超长补时5分钟,被判一点球(我艹你大爷裁判罗西),最终以2:0小胜AC

晨曦终将来临

自从1776年以来,
二百三十四年,“每天每夜,
从地球最黑暗的角落也可以望到自由女神手里的火炬光芒
——它使一切受难的人感到温暖,
觉得这世界还有希望。”

然而在今夜
即使自由女神也没有能一扫阴霾的神兵利器,
阳光更不会为了谁的只言片语而普照大地,
天明之后到来的甚至是更加严酷的黑暗。

但在这一刻我仍不免想写下些什么,
因为,
光明从不会是别人的施舍或赏赐,
我们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奋斗和争取。
为了我们的时代,
为了我们的孩子。

自由引导网络
晨曦终将来临。

难得糊涂

Google这事我是不打算评论的。一来事实已经足够有力;二则各种视角的评论铺天盖地,你多说一句不过徒然让人厌倦;最后也是因为这事到现在传言太多却没定论,早说早错,不如拭目以待。。

可惜你虽无心他不休。昨天中午刚到实验室,左师兄看见我就说,“Google这次xx了吧”,只弄得我一头雾水,赶紧上twitter和greader看新闻,却没发现有什么大事儿。不一会儿坐我对面的左师弟又发话了。
“嘿,看见新闻了嘛?google不退出了。”
我这赶紧勤学好问,“哪的新闻呀?”
腾讯,腾讯。”……
这事还没完,转过今天,同屋的老左又来问我,“google那咋回事?是又不退出了吗?”

你看这没完没了的架势。于是我只好回去仔细看看腾讯那条新闻。这新闻开头是这样的:

“人民网北京1月19日电 据法新社消息,当地时间18日下午,在宣布退出中国市场、员工停止工作一周后,美国网络巨头谷歌再次表示在中国的业务恢复正常运转。”

新闻本身忘了给出链接,所以如果你不到网上仔细翻,那么原始的消息大概就找不到了,而法新社表示谷歌已经恢复正常的消息你更是使劲找也找不到。其实只要稍微回忆一下google官方那篇blog中的说法和态度,大概也能猜出这条消息大抵是哪个英文法文中文都学不好的“实习记者”出于善意搞出来的。当然对我那列位同学来说,google官方英文blog存不存在就是另一回事了。

Google这事敏感了点,还是说说全球变暖吧。前天看了部纪录片《全球变暖大骗局》,看的时候隐约觉得味道不对,比如中间谈到CO2在大气中比例很少,暗示CO2因此不能导致变暖;再比如海水的正反馈效应被用来解释CO2的增加仅仅是变暖的一个后果;最后更拍了一段非洲的贫苦生活,大意是抑制碳排放就是剥夺了他们的发展权利。后面这部分倒让我想起之前哥本哈根会议结束时在未名BBS上看到的段子,原链接找不到了,复述一下:

“如果把工业化比做一辆公交车,那欧美人都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里面了;中国人是大半个身子已经进去了,屁股还露在外面;印度人刚跨上一条大腿;苏丹带着一大帮人还追着这车猛跑呢。结果这当口车就开始猛拐乱转、拼命往外甩人了,你一不留神就得被甩出去。”

原文大概比这写得还诙谐戏谑得多。看完笑完之后,身为一个中国人我不免忧愤交加:忧的是这小半个身子在外面的中国人万一被甩出去怎么办,愤的是欧美这帮xx自己坐上车了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

在全球变暖这件事上,常能看到持这种阴谋论观点的人。比如和我一级的左同学就觉得这事是发达国家用来限制其他国家(尤其是中国)的手段。奇怪的是,如果看看其他的纪录片(比如《愚昧年代》),你会发现减排好像不是前面说的那个样子。反而是发达国家人均减得更多,而第三世界的兄弟们只是有了排放的上限——这上限对所有人是一致的,而且离非洲兄弟的生活标准还远得很。好比说原来人家开的是悍马,我们有开奥拓的还有腿着的。现在大家觉得悍马这玩意排量太大不好,将来不许开了,最多只能开奥迪。如果这是真实情况的话,那减排到底更损害谁的利益就不那么一目了然了。

其实全球变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因为就连“人类活动到底是不是近40年来全球变暖的最直接原因”或者“全球变暖到底能造成多大程度的灾难性后果”,这种科学问题都还有争论。那这里面政治利益、经济利益的牵扯就更不是看了几部纪录片以及一点点评论就能搞明白得了。我倒是觉得,如果你对这个问题感兴趣,那么先去看看各种宣扬全球变暖的文章和影片。等你开始对全球变暖忧心忡忡,那再去看看《全球变暖大骗局》。如果你看完大骗局又开始对全球变暖不屑一顾,那再去看看那些反驳的文章(123)。做完这一切,你会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晕了,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恭喜你,你已经不能被轻易煽动了,这是独立思考出自己观点,做出自己选择的基础。

开头Google这件事其实也一样。如果你老是盯着某一种立场的消息来源又没有一点质疑精神,结局不免像我那些不是姓左,便是姓右,或者不左不右姓钟的同学一样,得出类似“google在这事上很xx,开始装得那么nb最后又怂了”的结论。殊不知倒是自己被媒体忽悠着一会儿排成S型,一会儿排成B型,还浑然不觉呢——我估计网上类似“开始特同情谷歌,现在觉得他xx”的声音(信息统合生命体)已经出来了吧。

我身边不乏这种死守某一消息来源的人(有时候我自己就是),现象是一旦讨论比较掺杂互斥没什么定论的问题,往往是紧守立场不顾事情本身的其他可能性。如果争得要凶起来说不清楚了,往往一句“不说了,太思辨了”或者“得了,得了,难得糊涂”来了事。

难得糊涂。其实我们一直晕着呢,哪来什么难得糊涂?还是说难得糊涂的意思是,难得发现我们自己一直糊涂。

选择

“在这个世界的角落,有一群永远不会变老的小孩。这些小孩是科技的结晶,是人类因私欲而创造出来的产品,是人类的战争工具,是武器,是资产,是物品。” ——百度百科不知从哪抄来的,我稍加精简……

因为对原始的世界观设定感兴趣,我去读了森博嗣写的原著第一辑。小说里森博嗣展现了自己作为攻壳和塞林格老爷爷的fans一面,叙事风格向《麦田守望者》致敬,引用了好几处《九故事》,更是把女主角的名字叫成”草雉水素”……… 整部小说是以战斗之子函南优一为第一人称视角来讲述,通篇保持着“守望者”霍尔顿那种玩世不恭的口气。

同为攻壳和塞老头fans,这部小说本应很对我的胃口,可惜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押井守在故事表现上进行观感很强地改造和刻画:在战争之子、死后轮回基本设定不变的前提下,影片中以冷色调的画面、简单线条的人设、单调的动作、简短的对话、频繁正反打镜头、缓慢的节奏等等,让整个世界呈现出鲜明的反乌托邦化气质。有这样的先入为主的视觉印象后,回到小说的读者很难再接受麦田那种垮掉派口气的叙述——设想一下霍尔顿样的温斯顿在讲1984

反乌托邦

押井守对世界观设定的改造,集中表现在Teacher这个角色的引入。Teacher的原型,在原著小说第一辑中,是个没有提到名字的飞行技巧高超的驾驶员,出现在一场空战群戏中,后续水素的讲述只提到他因为对机型的偏好叛逃到优一和水素敌对的公司(考虑森博嗣要继续写这个系列,这该是个伏笔)。

然而到了押井守的故事里,Teacher的黑猫标志在开篇戏中就鬼魅一样击落两架敌机,而片尾的高潮戏中又以螺旋翼不可能完成的飞行动作击毁优一的飞机将故事收尾。在中间的文戏叙述里,Teacher(让人联想big brother)成为最开始驾驶飞机的那个人,并暗示和水素有着剪不断的联系。这以至于在评论产生了大量对Teacher身份的探讨和猜测,比如Teacher是所有永生之子的克隆原型、Teacher是人工智能专家系统。

虽然这些讨论颇有点过度诠释的意味,但押井守在故事里刻意保持Teacher这个角色的神秘感,这才导致了Teacher背景的多种可能。我更感兴趣的是既然押井守修改后的世界散发着强烈的反乌托邦气息,那么聚光灯下的Teacher在反乌托邦里具有何种功能性?

平衡的力量

很直觉地就可以发现,Teacher是为了平衡战斗双方实力而存在。在空中杀手的世界中,战争是在两家承办战争秀的公司间进行的,同时两家公司在战争秀的过程中形成某种默契。比如在原著中提到,技术进步不被公司支持,这是因为一方技术的突破会打破双方实力的平衡。另一个例子是所有的战斗都是在协商一致的地点和时间发生的——虽然发生了对水素所在基地的偷袭行动,但不难判断这种偷袭也是预先安排好的。

然而两方对立的结构始终是不稳定的。在1984中,奥威尔构建的是一个三角形的结构,其结果是任意一方的强大都会导致另两方的联合反击。空中杀手小说的世界中缺乏这种保证机制,比如小说中笹仓私下对飞机的实验和改造时就无形中蚕食着整体平衡,当然不能排除这是森博嗣希望在系列作品的最后瓦解小说世界而故意留下的破绽。但在押井守的2小时的电影世界中,这一反乌托邦必须稳定,不可战胜的Teacher藉此出现。无论Teacher是两家公司的共谋还是凭空神创的造物,他出现后即作为中立的砝码保证了游戏的平衡性。一旦一家公司出于某种原因强大到威胁整个结构的稳定后,Teacher就会“转会”到另一方。因为Teacher的不可战胜在世界观中是公理级别的设定,所以只要Teacher始终中立,这个游戏就不可能结束。

平民和英雄

反乌托邦在结构上稳定后,还必须保证个人的行动不会在有意或无意中撼动整个体制。这也是反乌托邦小说集中表现的主题,三部曲《我们》、《美丽新世界》和《1984》无不是在这一题材上做文章。不过在传统反乌托邦的洗脑、监控、暴力之外,空中杀手还有特别的地方。

首先,空中杀手的反乌托邦边界限定在战争秀的公司,反乌托邦里的个人是被生产出来负责战斗的永生之子,而界线外的平民生活依然“其乐融融”。因此设定中要防止永生之子逃离到平民之中。这是通过基本设定来限制的,永生之子因为基因的原因永远保持在孩子的状态不能长大。这一具有高度辨识性的特征保证,虽然不能排除少数人的脱逃,但是大范围的“平民化”是不可能发生的。

另一个必须要考虑的因素是,战争是培育英雄的土壤,因此公司也必须防止个人“英雄化”的倾向。一旦个人通过不断地胜利获得号召力,这将是巨大的不稳定因素。更切合前面论述的说法是个人“英雄化”是一个公司不可控的影响战斗平衡性的因素。此处Teacher就表现出其平衡砝码的价值。Teacher本身就是体系中最大的英雄,是恐怖的实在。这一不可战胜的英雄存在,使他人绝无英雄化的可能。Teacher是不败的,Teacher是可控的,因此体制就不会受到个人“英雄化”的威胁。

选择

这样一种设定完成后,本片和其他反乌托邦作品一样旨在表现该背景下个人的觉醒和反抗。而水素和优一的行为则是针对上面的“平民化”和“英雄化”而成。

“那个人生了小孩……小孩生了小孩……”,三矢这样说。从中可以看到水素已经超出了常人认为永生之子的行为范围——她不再飞行,成了司令,生了小孩,甚至杀了同伴。这简直和“大人”一模一样。最后她甚至希望优一杀掉自己,于是至少在这一个轮回里,她几乎拥有决定自身生死的权利。水素的反抗是希望通过把自己变成一个“大人”来使自己脱离整个体系。但“光是这样还不足够吗?”,这是函南优一最后的话:

“即使是走过无数次的路,
也能走到未曾踏足过的地方。
正因为是走过无数次的路,
景色才能变幻万千。
光是这样还不足够吗?
因为只是这样,所以才不足够嘛?”

“平民化”始终是一种个人的脱逃,这终究是便宜的。水素固然做得炽烈,但和土岐野的颓废懈怠又有多大区别呢?对于系统的运行又能有何种影响?在轮回之后,一切又只能重新来过吗?这些构成了优一的疑问:既然在同一条路上也能欣赏千变万化的风景,那么还需要改变吗?或者说既然永生之子们拥有内在的自由,那么还有争取外在自由的必要吗?

“光是这样还不足够吗?”,优一给出了他的答案。

“正因为是走过无数次的路,
景色才会变幻万千。
光是这样还不足够吗?”

“由我来击落你,Teacher。”

长夜依然漫漫,
黎明仍旧遥远。
在这暗色里,
恐惧的成了狗,卑鄙的成了狐,
得意的成了狼,愚蔑的成了猪。
然而无论化作什么,留下心里的召唤,
在那一天唤出一道闪电点燃自己。
即使无法照亮了整个黑夜,
却不妨为身旁的一尺三分提供些许温暖。
在一切结束之前,
所能做的也许就只有这一点点。

网革元年

事实已经足够有力了,何必还要多做解释呢?

ps.  我会在近期把blog搬到国外主机上,如果偶有教育网用户请见谅了。

上帝快被闷死了

想从《攻壳机动队》的第一部TV说起,即使你谙熟这部动画,也不妨跟着文字重访一遍笑面男的事迹。

一切由一桩绑架事件开始。2024年2月1号,“濑良基因社”社长濑良野被绑架,嫌犯要求100亿日元赎金。2月3日,NHTV天气预报节目的直播外景,嫌犯挟持濑良野社长出现后逃逸。事后调查中,现场所有摄像记录中——包括直播摄像机、监视器以及人眼(攻壳设定中人机一体化,因此在场人眼相当于便携摄录机)——嫌犯头像均被笑脸图像覆盖。这次事件被称为“笑面男事件”,嫌犯“笑面男”因事件中的表现被认为是超A级黑客。故事没有结束。其后若干年“笑面男”不断对各种基因公司进行示威、勒索,并现场留下他的笑面标志。然而与“笑面男”最初留下的印象不同,后续案件的犯案手法都难称顶级……“笑面男”到底是谁?而因为第一次完美案件和后续案件的差别,更产生“笑面男”究竟是一个人还是多人组织的争论。

答案在《攻壳机动队 S.A.C.》最后揭晓。当然,很可能没看过动画的你已经猜到了答案,毕竟这是那么多理论和案例阐述过的问题了。不过也许你懒得仔细想,所以我就再说个更近的故事。

大概是07-08年的某月某日,超女冠军李宇春成神。信徒在某论坛上用一句极有韵律的话表明了自己的宗教信仰——“信春哥,得永生”。我们把这个信徒称为“玉米人”。在往后的两年里“玉米人”不断地在网络各处用新的警句和图片诠释信仰——“信春哥,原地满血复活”、“信春哥,不挂科”。这一系列事件的一个高潮是“玉米人”利用马甲或僵尸网络对李宇春的校内主页DDoS式地疯狂留言参拜,最终迫使该页面关闭……“玉米人”是谁?是个人还是组织?

虽然我故意混淆视听,第二件事的真相你是了解的:事件并不源于某个人或者组织,而是集体无意识的杰作。很多人,也许包括你我,都在事件中扮演过“玉米人”的角色。

“笑面男”和“玉米人”到底是什么?《攻壳 S.A.C.》将他们命名为“Stand Alone Complex”,意指由Stand Alone的个人结合而成Complex的复合体。如果给一个凉宫春日式的翻译,大概可以译作“信息统合生命体”。这种生命体是这样创生和进化的:首次发出“信春哥”的人是“玉米人”这个生命体的第一个细胞。不同于很多其他信息统合生命体的稍纵即逝,“玉米人”顽强而有力,他不断吸收其他细胞,通过细胞的变异完成自身进化,甚至分裂出“曾哥人”这个子生命体。单个细胞可能异化乃至从母体脱离,但这不会影响整个生命体的运作,“玉米人”会一直存在到最后一个细胞的消亡。信息统合生命体的灭亡也意味着“信春哥”这条信息意义的丧失。

我们作为细胞总在不断加入或脱离各种母体。比如自己,封网以来在Twitter上混得多,Follow了不少政治推。前几天做了个测试, 挺不出乎意料地自己成了右翼分子。或者说被全盘西化这个“右翼人”吸收了。这大半倒是出于我自己的自觉自愿。但前几 天和朋友聊天时发现,对于一些维权事件,自己在不了解事实真相的情况下就全盘接受了“右翼人”的观点——那些自以为原创性观点只是母体意志的简单变体或推论,丝毫经不起刨根问底。

信息统合生命体不是渴望独立思考的细胞的朋友,它对细胞施加着强力的同化作用。因为细胞越简单一致,母体本身才越坚强有力。网络因此成为信息统合生命体迄今为止最好的温床。扑面而来的巨量信息让速读成为习惯,没有仔细推敲的情况下我们不自觉地挂靠在某个母体下。之后浏览里相似的观点让细胞和母体的联系越发紧密,同时对相反的观点产生本能地反感。微博时代,一切愈演愈烈——140个字,没有因果,只有选择(RT)。

细胞的无知反映在对立的信息生命体之间的争斗中,这种争斗在整个网络的尺度上展开。然而聚焦到单个信息源,无论是严格的论理还是简单的观点,细胞只能提供条件反射式的“赞”或“反对”(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沙发人”)。即使稍有论辩,也会很快淹没在毫无逻辑地争吵和谩骂。事实上,这看似毫无信息量的争吵下暗藏的是“信息统合生命体”所蕴含的宏大信息量,只是那些隐没在时间和网络中的线索难于追溯。

最近在读牛津通识读本这个丛书中关于哲学和政治的部分。经常发生这样很有意思的事:前一页看到一段让我心悦诚服,甘心做细胞的论述;然而翻过一页,这段话就被驳得体无完肤。这只是一套入门的小书而已。反过来回想自己小时候的那些教育,比如对信息量很大的句子在几秒钟之内判断对错、需要无限贴近“正确”答案的论述。这让我记起那个渴望拥有所有细胞的母体仍然存在,每天还在那些旧媒体上定时定点、孜孜不倦地言说。我们可以叛逆式地逃离到网络上,但我们无法直接摆脱对我们细胞式的塑造。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我们是不是快让他老人家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