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霏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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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读书笔记

因为10月中旬才出9月份的读书笔记,所以上个月的份额干脆欠奉了。虽然如此,但十一月的书也不多。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忙个半死,身不由己。


蒙着眼睛的旅行者》,朱岳著,新星出版社,2006年。

有时候,我会想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小说,或者说我想写什么样的东西。关于这个问题,如果不好意思提博尔赫斯,那么也许可以拿这本小书来回答自己。

幻想一点的是《梦中的王子》,现实一点的是《在驶向雾岛的渡轮上》。就这样。

“现在!下车!我们一起吃西瓜。”


虚拟书评》,比目鱼著,上海书店出版社,2010年。

不错的小书。不过虽然我也想要一本《烂小说精选》、也喜欢《风铃》对“小径花园”的致敬,但整部书读下来,就好像9分钟的足球赛——刚开了头就煞了尾。一来“虚拟书评”的部分确实太短,另外也多半因为我的期待高了些。

期待高大概是之前读过莱姆(就是《索拉里斯星》那个莱姆)《完美的真空》的缘故。莱姆的《完美的真空》太瑰丽了——我很诧异为什么他会甘心把《人精有限公司》或者《宇宙创世新论》那样的点子只写成千字的书评。抱着这样的体验再来读比目鱼,后者未免单薄了些。莱姆从更高的层次对文学、科学(包括数学)进行讽刺或戏仿,虽然后者也立意讽刺,但是更多指向现实,创意上也输掉太多。

其实本书最好的一个虚构作品反倒是最后的《破碎的博尔赫斯》。还有比目鱼blog上那些长文印到纸张上,也很让人惬意。

“现在你该相信我是个作家了吧”。


黑孩儿(Black Boy)》,理查·赖特(Richard Wright),1945年著。程超凡译,长江文艺出版社,1985年。

最近在跟几个开放课程,其中之一是耶鲁大学的“1945年后的美国小说”。读《黑孩子》是因为这门课前两节就讨论这部小说。

我个人的学习方法一直走“先搭架子再填充细节”的路子。但从这个角度上说,小说阅读方面,我就只掌握了一些最基本的原理,框架上属于连门还没找到的阶段了。

比如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位这本书,黑人文学?自然主义?现实主义包裹的现代作品?我也试着去写一些评论,尝试把我的小说阅读和哲学、文学理论学习联系起来。然而每到这会儿,我又会觉得自己太老了,老到去追逐时间,却又发现很多事情都来不及了。


从龚自珍到司徒雷登》,傅国涌著,江苏文艺出版社社,2010年。

1912:帝国的终结》,张晨怡著,中华书局,2010年。

奥威尔所有关于极权政体的真知灼见里,我以为我今天最能体会的就是:“谁控制过去谁就控制未来,谁控制现在谁就控制过去”。然而不知是否算是幸事,我在初高中时对历史这科毫无兴趣。虽因此少了“童子功”,却也没有沾染那些洗脑的污秽。如今重新开始读些历史,特别是那些非官方口径的历史,因为自己开始希望了解那些美好或肮脏的真实。

所以从图书馆借来这两本书,又恰好前一段新周刊做了一期《民国范儿》的专题,一并读下来。于是理解一些我们以为我们没有的个人主义传统只是被集体主义强行斩断的;于是又欣赏一些如今这人人为己的功利社会里不再有的为国为民的品格与热情。有时候,我会怀疑我们是不是如今依然没有脱离那早已开始的最坏的时代。读这样的书,会让我有“的确如此”的绝望,但有给我“我们可以回去”的希望。

“我们常常被告知中国没有这样、那样的传统。何谓传统?传统总是从一个人、一些人、从某个时间开始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张元济、陆费逵、王云五这些人出现了,我们的出版业就有了传统;蔡元培、张伯苓、竺可桢、梅贻琦出现了,我们的大学就有了传统;黄远生、邵飘萍、张季鸾出现了,报业就有了传统;蒋抑卮、陈光甫出现了,金融业就有了传统。”


少数派报告(The Minority Report)》,菲利普·迪克(Philip K. Dick)著,短篇小说结集。曾鸣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3年。

《少数派报告》是早年间在《科幻世界》上读的,印象里那会儿还没有阿汤哥的改得不知所云电影版。当时的第一感觉是惊为天人,这印象一直停留到现在。

最近在构思一个科幻的短篇,遇到不知如何把背景融合到情节的困境。想起《少数派报告》,以为它的背景设定也够复杂,想借鉴一下。就到孔夫子淘了这本书——算起来这还是我的第一本Philip Dick。

遗憾的是,再读《少数派报告》并没记忆里那样好,也没能给我太多情节构造上的启示。《少数派报告》里第一节由主人公给下属介绍的方式讲述了整个设定,然后在第一节的结尾处通过预言纸带,直接转到冲突和危机——这可算不得什么漂亮的手法。

顺便也把这个短篇集里其他的篇目读了。几个故事的情节套路类似,但除了《第二类型》外,其他几个短篇明显不到《少数派报告》的级数。《第二类型》和《少数派报告》比,则输在结尾的地方处理太急,只让人觉得中尉太笨,反倒一点体会不到第二类型暴露身份时的惊讶和随之而来的绝望。至于“他们已经开始自相残杀”那句话,就只是对无力结尾的无力挽救了。


梦想家彼得(The Daydreamer)》,伊恩·麦克尤恩(Ian McEwan),1994年著。孙仲旭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

买的时候,我以为这本也是麦克尤恩的短篇小说集,拿到手才发现在wikipedia上被划归到“儿童读物”一栏。虽然的确比一般的童话深刻或曰黑暗了些,但是对于我想再读到一篇《立体几何》的希望,这本书实在不能满足我。

另外这是我读的第一本孙仲旭老师的译作,也许是书的内容本就简单,译本也没什么特别的好或不好的感觉。倒是在豆瓣的论坛里发现关于这本书的一个翻译事故

坦克猫 No.05 – 2010.11

导言

关于西夏党项人的灭亡有着各式各样的传说,我所知道的是这样:

那是狗年秋天,成吉思汗率部十万再征西夏。西夏人抵挡不住蒙古的铁骑,于是可汗的军队包围了西夏的都城兴庆府。山穷水尽之际,西夏献宗李德旺依然勇猛的抵抗。他的顽强带来回报。惨烈的攻城战中,可汗受到致命的箭伤。然而病危的可汗却立下遗嘱:

你们在城破之前不可以发丧。
你们要把党项人的上到父母长辈,下到子子孙孙,都干干净净地灭绝、断子绝孙。
你们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说:‘干干净净地灭绝、断子绝孙。把他们杀死、灭绝’,一定要说。

可汗死了。蒙古的军队遵照遗嘱秘不发丧。不久围城中的献宗忧惧而死。他的侄子南平王李睍继位,这便是末帝。末帝继位半年后再也无法坚守。末帝对可汗的死并不知情。他奉上祖传金佛出城投降。蒙古的士兵杀死了末帝,蒙古的军队入城屠杀。
就这样,大部分党项人被杀死,余下的再也不敢称自己是党项人。

我曾到过历史上的兴庆府——如今的宁夏。我曾到过西夏王陵。那是地平线上隆起几个光秃秃的巨大土堆。其中一个土堆前有蒙古士兵掘下的大坑——他们焚毁了王陵之上的建筑,但终于没能掘开地下的世界。
当时,阴暗的气息里,几个土堆在远方的贺兰山和近旁的杂草映衬下给我莫名的伤感。

我想这伤感大概是由进化写入我的基因中——为了在进化中取胜,人类必须既保有灭绝异种的凶狠,又对种族的灭绝、文化的消亡怀有同情。
我看到了灭绝党项人的凶狠。
我希望这凶狠能让我们对所有存留下来的种族和文化施以我们无限的同情。

—— 2010.11.26

目录

唯色:心脏的骨头(社会)
唯色:杀劫——镜头下的西藏文革(图集·选编)
胡平:我的非暴力抗争观(政治)
何清涟:云端之上的中国政改梦幻(政治)
李歆照:昂山素姬•地球女儿(图集•选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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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与希望

“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

有时候我觉得小说创作也有着演绎和归纳的区别。所谓演绎型创作,作家先是发现生活隐藏的某些“真相”,然后他们把真相推演到逻辑和情感的终局,接着再根据得到的极限状态来构造故事。比如加缪的《局外人》,加缪意识到人和世界的疏离、意识到荒谬,他以此为起点“演绎”出和世界完全疏离、看穿一切荒谬的莫尔索,再围绕莫尔索开展情节。

通常我们以为的那些深刻的、揭示了一些什么的作品,往往是“演绎”。因为当作家沿着真相演绎时,他们便获得了抽象的角色、环境和事件。这些抽象的要素更易为读者体会。然而正因为它们是抽象的,它们也是容易被误读的。就好像刚一进入《局外人》——“妈妈死了。……我不知道。”—— 读者体验到的往往不是“疏离”、“荒谬”,而是“冷漠”、“行尸走肉”——纵然莫尔索对生活保有自己特殊的热情。

也许正是这原因,在这些演绎之外,我们还需要那些归纳出的作品。虽然“归纳”的作品局限在作家亲身的体验甚至是自身的经历,而且可能只是被现实主义的手法还原,但这不意味它们仅仅是写实的切片。那些琐碎的生活细节背后,往往有着和演绎作品同样的洞见。它们默默诉说着,那些“深刻的真相”是怎样遍布于我们的生活。

理查·赖特(Richard Wright)的《黑孩儿(Black Boy)》便是这样一部归纳式的作品。它作为依据作者自身成长经历写就的自传体小说,向读者展示了二十世纪初美国南方黑人处境。而另一方面它又有意无意间成为“局外人”荒谬与困境的实例。

《黑孩儿》采取一般的顺叙结构,讲述了主人公理查从童年直到前往美国北方的成长经历。细读起来,根据不同的叙述风格,小说可以分为前后两部分。这两部分之间以第三章,也就是理查离开克拉克舅舅回到外婆家为分割。在前一部分里,叙述者是未成年的孩子理查。因为幼年理查经常不能理解身边发生的事件,这导致这一部分的叙述模糊不清,我们只能大概了解其童年父母离异后几经迁徙的经历——不断搬家本身也对未成年的主人公认知周遭事物造成障碍。在第三章过后,小说的叙述开始有了成人的理智和清晰,这源于理查年龄的增长,以及在外婆家获得的“稳定生活”。

“十二岁那年,当我还没有上完一整年学时,我就有了一种任何经历都无法磨灭的人生观;……我深信,只有当一个人奋力从毫无意义的苦难中强行索取意义时,生活的意义才会出现。”

这是小说第三章结尾,其后主人公的叙述开始包含大量的内心活动和反思,取代了前一部分中事件与事件之间类似童谣或诗句的间隔段。

之所以讨论小说两部分间叙述风格的变化,是因为作者通过这种变化划分出理查颠簸的童年和相对稳定的少年。正是这两阶段迥然不同的生活经历,造成了主人公身份认知的障碍,使其沦为自身生活的“局外人”。

虽然小说题目是“黑孩儿”,但可以发现在小说前一部分中,幼年的理查并未对其黑人的身份有很好的体认。频繁的迁徙中,他不能和周遭的黑人建立起长久的联系,而对白人的印象主要停留在母亲话语建立的恐惧中。而当故事进入第二部分后,理查猝不及防地开始以成人的姿态面对世界,特别是当他因为经济原因需要频繁接触白人时,他发现自己无法像那些从小就跟白人打交道的黑孩子一样,自然地适应“白人世界”里那些黑人需要遵守的不自然的规则。

“‘你偷东西吗?’她严肃地问我。
我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克制住了自己。
‘有什么值得好笑的?’她问。
‘太太,假使我是个偷儿的话,也决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气得脸通红地说。
我在白人世界里呆的最初五分钟已犯下了一个错误。”

在小说的后半部分,主人公不断犯下类似上面的错误,过程中他不断反思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其他黑人一样“守规矩”。他最后结论于:因为自己在幼年时错过了将应对这些规则变为自发反应的时机,之后他虽然可以通过模仿来假装自己是个“正常”的黑人,但是一旦松懈他就可能暴露“本性”,进而给自己带来灾难。

到这里我们已经可以从理查发现莫尔索。他们同样狼狈地应对世界强加给他们的规则。一方面他们认识到这些规则的荒谬,另一方面遵守这些荒谬的规则又是他们继续生存的必要条件。因此加缪演绎出的莫尔索并不是特殊的人。理查·莱特告诉我们,莫尔索可能是黑人。我们同样可以在其他作品中发现他是白人、黄种人、男人、女人。实际上当我们在各自的生活中以后退一步的姿态观察我们自己,我们就会发现一个又一个的莫尔索。然而另一个角度上讲,加缪的莫尔索又是一个最为特殊的个体,因为他集合了所有人的困境和勇气,以至于孑然一身地挑战整个荒谬的世界。

回到《黑孩儿》,我们还会注意到这部小说的结尾不同于《局外人》,它包含了一个给人以通常意义上美好希望的结尾:理查“挣到”了钱,买到火车票,逃离南方,北上面对“新生”。然而如果我们进一步了解这部作品的背景(正如耶鲁大学的开放课程“1945年后的美国小说”中提到的),这一希望是当时编辑强加的。作者理查·莱特在给编辑的信中指出,逃离南方的黑人事实上是难民,因此他们的故事中并不包含这种希望。但最终在40年代出版的《Black Boy》中还是使用含有希望意义的结尾(为此甚至删去了手稿后一半的篇幅——理查北上后的生活)。我以为这是关于《黑孩儿》所有值得言说的事情中最吊诡的一件——小说主人公理查获得了某种逃离小说中荒谬世界的希望;其代价是小说作者理查对现实这个荒谬世界的妥协。

《局外人》的伟大之处在于它指出了人悲剧的必然性——就像《黑孩儿》,当编辑视图在某些地方创造希望时,他同时收获的还有更大的荒谬。萨特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中对这种悲观论调做出反驳,为此他赋予了人在荒谬的世界里最“激昂的自由”——定义人性的自由。遗憾的是,现实中,我们更多时候就只发现了荒谬,却很难体味随之而来的自由以及那种“严峻的乐观”。因此我们就都只是在这,顺着人流奔向十字街口的刑场,那里并没有绑缚所谓的“局外人”,但人们就那么站着,对着空荡荡的绞刑架。

他们可以觉得这一切很荒谬,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仇恨的喊叫。

没事开开源也是正经事

在我一门心思想做个程序员的时候——那大约是05到08年间的事了——我写了许多代码。只是其中不少些写完之后便没有下文了。花心思写的,就这样没闲在硬盘里,删之可惜。但留着,若不勤于备份还要时时提防硬盘坏掉,很是着恼。

干脆开源吧,那是很直接打算的。但若真的开源,简单的setup、usage文档总是要有。懒人如我,就一直懒到许多代码都年久失修,才终于打算一鼓作气。

这第一波,先把07年底和马博合写的“ppt管理”和“paper管理”系统open出来。

写这两个东西的动机,是因为ppt和paper是读博两大功课,但平日ad-hoc地管理ppt和paper很不方便。所以写了两个特定领域的多用户内容管理系统。曾想把这个贡献给实验室信息化建设,当然后来老师决定用plone(神一样的plone,每次上传ppt都需要一个重新学习过程)……

代码就放到俺的Github上(PPT管理Paper管理)。基于rails 1.2.5(多遥远的版本号),部署使用参见README。值得一提的是,paper管理中collection部分的数据库设计是不遵循范式的典型错误,可供吸取教训。

一些截图(更多猛击这里这里)——话说插入图片时,我想起这css可能是抄了些饭否:

PPT管理——PPT详情页面

Paper管理——Paper详情页面

坦克猫 No.04 – 2010.10

导言

“Bill and Fleur’s wedding, remember?”
Harry looked at him, startled; the idea that anything as normal as a wedding could still exist seemed incredible and yet wonderful.

——Harry Potter and the Half-Blood Prince·J. K. Rowling

2010年10月8号发生了一些什么。于是有人期盼,有人漠然;有人兴奋;有人愤怒;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无动于衷;人们“弹冠相庆”,或者倾巢出动。

就在这样一天,我注意到这样一些tweets:

  • RT @liunians: 注意 注意,各单位注意啦,立人乡村图书馆两位义工 飞羽@flyfeather 向美女 苏林朵朵@aiduoxiang 求婚啦。祝贺、祝福 他们~
  • RT @ flyfeather: 今天是我30岁生日,人生至此已经走过了一半的旅程。晓波昨天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然而却身在狱中。今天的我们只不过置身一个更大的监狱而已。内心自由是另一个彼岸,twitter是这个大监狱中的一丝自由的空气,就让这自由的空气见证我们的婚姻吧。@aiduoxiang
  • RT @aiduoxiang: @liuxia64 霞姐(姑且让我这么叫吧),晓波得奖的那个晚上,我和男友说:刘晓波得奖了,我们结婚吧!于是我们决定零时在推上发推结婚,让众推友见证我们对彼此的期许。现在,我新婚的第一天即将过去,祝福你和晓波早日得聚!因为你没有关注我,我只好@,希望你看到后能够恢复我,谢谢!
  • RT @adeyso: 【深深祝福】10月9日零点结婚的苏林朵朵 @aiduoxiang 和飞羽 @flyfeather 结婚当日照片汇总 http://is.gd/g0vRe ,结婚全纪录日志 http://goo.gl/RuWJ

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一些我从未真正理解的东西。

世界并不美丽,却又因此美丽无比。——《奇诺之旅》·时雨泽惠一

图注:http://yfrog.com/4wr98j

—— 2010.10.26

目录

刘晓波:我没有敌人(人物)
梁文道:昂山素季关于免于恐惧的经验(人物)
滕彪:用微笑来面对那些制造恐惧的人(人物)
比约恩·亚格兰:为什么我们颁奖给刘晓波(政治)
颜昌海:中国如何应对全世界的“反华势力”?(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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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的门没有锁

电话再次打过来。苏摩侧躺在床上,背后扣着一本《麦田里的守望者》——霍尔顿刚刚离开学校。这是第三还是第四通电话来着?苏摩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名字。打吧,打吧,打到没电为止,他略带恶意地想。对面下铺的小男孩小声和他爸爸嘀咕了什么。父亲回了一句,然后抬头带着尴尬神色地朝苏摩笑笑。铃声终于停下来,苏摩关掉了来电声音和震动。他重新把注意力转向车窗外。这是往南方的火车。几个小时前,光秃的枝条还落寞地支楞在阳光里。现在,天色暗下来,树木却重新焕起生机。

女人来时,景色恰好从苍黄转向绿意。列车员用手拍拍苏摩对面空着的中铺,“这儿行吧。”“行李放哪里呀?”“你看床底下有没有地方?不行只能放上面。”“上面?”“这上面。嘿,里边。”列车员走了。女人拖着行李箱艰难地挤进隔间。她不知所措地四下打量。“阿姨,床底下都满了。箱子放那上面。”小孩子忙不迭地指挥。女人绝望地抬头看了看上铺放行李的地方。

“我帮您放吧。”除了小男孩,临近铺位的人不是不在就在睡觉。苏摩从中铺探身去提那个行李箱。“您得帮我托一下。”箱子比想象的轻很多。接箱子时,苏摩注意到女人的手保养得很好。“谢谢。”女人看着苏摩把箱子摆好。她先是转身面向自己的铺位,用手抓了抓床侧面的栏杆。然后又回身。“恩……这怎么上去?”苏摩这才面对面仔细看她——比他大几岁的样子,五官精致,画着淡妆,头发染成棕色。这真不是坐火车的人,苏摩心想。“那下面有个踩的。”他伸手去指。“啪嗒”。小孩已经不甘落后地把脚蹬扳开。“哦,谢谢。”女人试着用细跟鞋的前部去踩那个脚蹬,一下子打滑,险些撞到苏摩的床。他想说点什么。她已经褪去高跟鞋。

女人上床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便翻身向里躺下,睡了或是怎么的。苏摩回过神。刚才这一会儿功夫,天完全黑了。他拿起手机想看看几点了,却发现未接来电又多了一通。车厢里的灯适时亮起来,夜色溢满车窗。

天亮后,火车停在草原上。苏摩站在齐膝高的草丛中,连绵不绝的暗黄色尽头,蓝色的天落在蓝色的水面上。苏摩试着在其间找出地平线的位置,但失败了。浓厚的云沿着远处山峰飘行,所过之处,黑色的山顶冒出积雪。手机是这时候响的。声音很大,不远处岸边的鸟群全被惊起。它们又引得更远处驻足的人群不再观赏风景,全都看向苏摩。他紧忙想找出手机——接听也好,挂断也罢。这时他才想起手机不在自己身上。没电了,所以它被遗忘在火车里。他意识到这个电话非接不可,必须回去找手机。这时草已经长到齐胸高,来时的路也消失了。火车越来越远,只能隐约看到车头喷出的烟柱。铃声已经响了好多次,每一次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他对一起来的朋友说,“快,快。”可对方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苏摩慌神了,害怕了。

苏摩睁开眼睛,女人被手机照亮的脸差点吓到他。女人一边低声讲着电话,一边小心翼翼下床走到过道里。苏摩一时搞不清时间地点。床在摇晃。这样他想起自己正睡在火车的卧铺。他试着去听她说些什么,然而女人怕吵到睡觉的人,声音很低。过了一会儿,苏摩放弃了。他僵硬地平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梦。很久,苏摩才停住和想象中对手的争论。他翻身下床去厕所。

女人就坐在过道的折叠凳上,苏摩拐出隔间时险些撞上她。她已经打完电话,但看起来没有回去睡觉的打算。 “我上厕所。”苏摩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不知是在对自己还是对女人讲。回来时,苏摩才注意女人也许是在微微抽咽。走到铺位旁边时,苏摩迟疑了一下。最后他没有径自上床,反而在她对面位子坐下。女人没有什么表示,甚至没有抬眼。这弄得苏摩不知该说话还是离开。隔了他以为很漫长的一段时间,苏摩终于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你没事吧?”女人依然没有动作,直到苏摩半个身子已经离开座位。

她说她受不了了。她说她应该和她女儿在一起。她说起父母。她还说了很多,但因为那软软的南方口音,苏摩一点连贯不起来,只懂得她也很难过。苏摩拨开窗帘。窗外的景物已经消失在黑暗里,只有沿着铁道的灯一盏接一盏地倒退。两盏灯光亮的间隙,黑色背景下玻璃反射出女人的影子。女人已不再说话。火车正路过小城,“镜子”里的她头上现出橙色的光晕。微弱的亮光里,苏摩再次直视她。虽然只有轮廓是清晰的,但还是很美。“这能抽烟嘛?”“这?不能。”苏摩想解释,“封闭车厢……”但女人已经掏过一支烟。“要吗?”

烟是细长的,衔在女人的手指尖。苏摩以前没见过如此优美的烟。她点着后深吸一口。烟雾散开了,却闻不到味道。苏摩后悔了。女人好像看穿了他,这次她没有问话,直接把手中的烟递给苏摩。苏摩咬住过滤嘴时感到一点甜味。他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吐出去。“只用嘴含一下的话,不算。”,女人笑了,这是第一次。她重又取出一根烟,自己点着。“嘿!别在这抽!中间抽去。”刚巧巡夜经过的列车员压着嗓子朝他俩喊。

车厢中间用来吸烟的地方不大,她靠外,苏摩靠里。苏摩一支烟抽完时,女人又递上烟盒,但他没再接。这一会儿只有女人独自吸着。苏摩不敢一直盯着她看,只好一会儿望向窗外,一会儿落向自己的脚尖,一会儿也会注意她肩膀上的头发、白色衬衣、绿色外套、牛仔短裤还有细跟鞋。终于女人把烟头丢进脏兮兮的铁皮烟缸。苏摩先是看着她的侧脸。当她转过头,苏摩又急忙把目光移到她的肩膀。

然后她探身过来吻苏摩。苏摩原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吻,他无法逃脱,甚至无法呼吸,他感到自己要被她吞噬一般。当他终于知道该如何配合时,她又停下来。她望向苏摩的身后,苏摩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厕所的门没有锁。他转回头。两人脸几乎贴到一起。两节车厢衔接的部分,直晃得人站不稳。女人露出微笑,第二次。她笑着摇摇头。厕所的门没有锁。

当她再一次弄醒苏摩时,天蒙蒙亮。“麻烦帮我把行李拿下来好嘛?谢谢。”“哦。”苏摩先是迷迷糊糊的,清醒后就利落地把行李帮她取下来。女人再一次道谢,然后拖着行李出了隔间。没多久火车停了。天色还是太暗,一闪而过之间苏摩看不清牌子上的站名。

火车重新启动。苏摩在睡着之前记起昨晚的梦。他掀开枕头,拿出手机。凌晨六点多。一长串未接来电,苏摩迫不及待地拨通那个号码,手机里响起等待应答的鸣音。

苏摩等着,然而鸣音一下接一下,却没人来接电话。也许在睡觉,苏摩想,现在太早了。

就在这时,电话通了。

“你在哪?”

九月读书笔记

十一去了趟青海,所以九月的书评就推到这时才写完。上个月随着看书和电影,写了好几篇长篇大论,也许其中只是简单的道理。我故意写得长些,全做表达的练习而已。


艰难的一跃:美国宪法的诞生和我们的反思》,易中天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年。

读完这本书那天,花了1个小时随便写了点,后来被staf君批评写得太潦草。其实那一篇是因为和别人争执,写出来一劳永逸的。若只对自己,这本书更多则是去魅的意义。“制宪”、“制宪先贤”,听上去神圣。所以幻想中,如美国宪法这等事物应该诞生于一群智者的优雅合谋——其中“优雅”是不可或缺的。然而在这本书,我读到的却是很赤裸的、规则内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性私利。

“他们(制宪先贤)没有撰写过《建国方略》之类的伟大著作,也提不出什么建设发展的宏伟蓝图。除了多少还能使用诸如三全分立、民主共和、公民权利等有限的几个词汇,他们好像也没什么政治理论、远大理想、主义主张,更谈不上高瞻远瞩和雄才大略。他们的自我感觉并不良好,对制宪会议能不能成事底气不足,还有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管投票,滔滔不绝讲个没完的也主要是在讨价还价。”

然而想想他们所收获的。


一个人(Anthem)》,安·兰德(Ayn Rand)著,1938年著。童音译,华夏出版社,2007年。

在图书馆里游荡时发现的。安·兰德早期作品,很短,只有8万字,有点寓言性质的小品文。这本书里,兰德构造了一个集体主义至上的反乌托邦。个人——连同表达“你、我、他”的词语——完全被抹去,每个人都用“我们”来称呼自己。然而小说主人公“平等7-2521”不甘于这种生活。他暗中“重新”发明了“电”,并希望将“电”交给科学委员会以造福人类——他后来为自己命名普罗米修斯。但他这种个性化的行为显然不能为集体主义的世界所接受。于是最终他和他的爱人(自由5-3000)逃入森林,并在遗弃的建筑物中重新发现“自我”的意义,成为新世界的亚当和夏娃。

兰德的一个基本思想是:集体主义招致灾难;个人主义引发繁荣。这个小品里,兰德主要在宣传她的思想,而缺乏必要解释。当然我们不能奢望如此短的小品能做多少,所以在此之后,还需要大量的阅读才能理解兰德所谓的“集体主义完完全全、确确实实、明确具体的本质内容”,以及“看清楚集体主义的逻辑内涵、集体主义以为基础的基本信念和这些信念最终将导致什么后果”。

小说的题目很有趣:Anthem,这是对平等7-2521这个普罗米修斯的赞歌。An them,A them,本书的译名就是《一个人》。

“她望着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


历史拐点处的记忆——1920年代湖南的立宪自治运动》,何文辉著,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

本书是作者何文辉博士的毕业论文,其从一个与以往不同的视角关注1920年前后的湖南联省自治运动。在我们的教科书中,这部分历史被简单地归总到“军阀混战”。读这本书可以发现很多有趣的地方。

首先从立宪的过程上看,湖南立省宪分成两阶段。第一步是学者制宪,这个学者构成的委员会希望尽可能吸取西方经验,所以他们制定的是从学理上尽可能完美的宪法。第二步,主要由士绅构成的审查机构对“学者”宪法进行修改。这一修改事实上大大偏离了原始宪法的本意,而更符合士绅阶层的利益。

再从宪法实施的过程看,值得注意两点。首先,虽然宪法规定了议会通过民主选举的方式产生。但在实际运作过程中,未经启蒙的民众是无法有效行使自己的政治权利的。就我看到的东西,“民众未经启蒙”就是1840年来中国在每次政治转型的关头都走错的主要原因。这一点上,千年帝制的中国和从封建制走到光荣革命、法国大革命的西方有着无法弥补的差距。即使到今天,这一差距仍然没有缩小(如果不是更大了)。但是,从本书中我们还读到,即使宪法设计存在先天不足,而且民众素质也不足以运行有效的民主,但一套议会和政府之间有制衡的制度,依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公民的自由权利。

过去这一段我总以为开启民智是完成民主转型的必要条件。然而考虑到中国的人口数量以及中下层的生活水平,开启民智这一工作又是如此让人绝望。读完这本书,我倒是乐观一些。在某种从天而降的分权制度下,再借助社会的横向自组织逐步完成启蒙,也许才是更可行的途径。

“历史不应当被遗忘,除非对未来已不抱希望”。


局外人(L’Étranger)》,阿尔贝·加缪(Albert Camus)著,1942年。郭宏安译,ePub电子版。

我们能否评论《局外人》这部作品呢?比如,在我读到的评论里常常看到用“冷漠”这个词来形容莫尔索。的确,《局外人》的开篇就是“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然而为此将莫尔索贴上“冷漠”的标签,不恰恰是如文中的检察官一样,用一个“局内”的价值观来衡量“局外人”,妄图用世俗的“逻辑”来解释莫索尔的“偶然”嘛?于是在每一次评论里,局外人的“非理性”行动和评论的“理性”逻辑之间,荒谬又一次诞生了。

“在我所度过的整个这段荒诞的生活里,一种阴暗的气息穿越尚未到来的岁月,从遥远的未来向我扑来,这股气息所过之处,使别人向我建议的一切都变得毫无差别,未来的生活并不比我已往的生活更真实。 ”


纽约三部曲(The New York Trilogy)》,保罗·奥斯特(Paul Auster)著,1987年著。文敏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07年。

保罗·奥斯特这本书写了一大篇在这里,所以不再多说什么了。


鞑靼人沙漠(Il deserto dei Tartari)》,迪诺·布扎蒂(Dino Buzzati)著,1940年著。刘儒庭译,重庆出版社,2009年。

魔法外套(Il colombre)》,迪诺·布扎蒂(Dino Buzzati)著,1966年著。倪安宇译,重庆出版社,2006年。

九月读了两部布扎蒂的作品,评价都是不是很好。短篇集《魔法外套》————除了一篇《艾菲尔铁塔》不错外——在我看来完全是水准下作品。其中大部分都想仗着“峰回路转”的结尾挽回分数,可惜这种技巧偏偏不是我喜欢的。像《无期徒刑》、《可怜的小孩》、《鲨》这几篇,所有张力全系最后那一两小段的“揭秘”,那么前面缓慢平淡又不能和结尾发生直接联系的铺陈实在意义不大。我觉得倒不如缩成微型小说算了——比如《鲨》的一个微型范本就是卡夫卡的《在法的门前》。

《鞑靼人沙漠》是看简介时被吸引的:“九月的一天早上,年轻的乔瓦尼·德罗戈从城里出发,前往巴斯蒂亚尼城堡服役。这个俯瞰着北方荒凉沙漠的古堡早已被世人忽视,生活空虚乏味。满腔热情的他渴望能够尽快与鞑靼人作战,建立功勋,证明自己和城堡的价值。然而鞑靼人却一直了无踪影。在漫漫无期的苦苦等待中,德罗戈的意志和生命被消磨殆尽。而此时,鞑靼人的进攻开始了……”。

本书前言中说布扎蒂最初将之命名为《城堡》,后来在编辑的建议下才改为现在的名字。布扎蒂被称为“意大利的卡夫卡”,可见《鞑靼人沙漠》实际上也就是另一部《城堡》。有人评价说这是一部“可有可无的小说”,用《城堡》+《等待戈多》就可以概括,所以只有填补意大利文学空白的意义。我觉得从文学史的角度这个评论说得很中肯。不过单从个人阅读体验上讲,这也不失为一部值得一读的作品。卡夫卡的东西过于细腻以至于太难读。当初看《地洞》,我几乎得调动全部情感才跟得上卡夫卡的叙述。虽然看完很痛快,但实在太累了。其实《城堡》又有多少人真能读完呢?

相对的,虽然《鞑靼人沙漠》也许不如《城堡》细腻深入,但是它表达相似的意味,又比卡夫卡的作品好读很多。从这个角度上讲,读一读这本书也是很好的。


黒笑小説》,東野圭吾著,2005年著。李盈春译,南海出版公司,2010年。

讽刺短篇集。个人感觉是东野圭吾的游戏之作,不过游戏之作能写到这个地步也见功力。个人最喜欢的是《又一次助跑》、《线香花火》、《无能药》、《临界家族》这几篇,其中的心理描写实在太生动了,笑过之后发人深思。此外《评审会》、《妄想症》、《显微眼》从奇思妙想入手,情节顺理成章又讽刺现实。《灰姑娘白夜行》是对童话的解构。《钟情喷雾》、《跟踪狂入门》、《不笑的人》写得有趣只是内涵不足。最后一篇《奇迹之照》倒是略有凑数的嫌疑。总之是个平均素质不错、可以一读的短篇集。

前四篇讲“编辑部的故事”——特别中间热海《击铁之诗》获奖那两篇,很有点对作家这个职业去魅的作用——反倒让人对编辑这个职业很好奇。另外,其中讲作家寒川五次入围都没获奖,想到东野大叔的直木奖,不禁莞尔。


谋杀与创造之时(Time to Murder and Create)》,劳伦斯·布洛克(Lawrence Block)著,1977年著。吕中莉译,新星出版社,2006年。

布洛克早期作品,第三还是第四本——篇幅不长。整部作品如美式短篇小说教科书一般,连续的场面,第一次都是人物相遇、发生冲突、交流、解决。整个故事同构于每个场面。

八月读了《漫长的告别》,九月又读了这本,基本上知道什么是硬汉派了。肯定有人会觉得“马修”或者“马洛”萌死了。而对于我自己,偶尔看看也不错,不过不会大规模去读吧。


好兆头(Good Omens)》,尼尔·盖曼(Neil Gaiman)/特里·普拉切特(Terry Pratchett)著,1990年著。马骁译,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2008年。

这书是当初看简介觉得有趣想读。后来看了尼尔·盖曼的《美国众神》(也是拿神话调侃),读完觉得一般,加上当当卓越都不卖,所以读这本的计划也放下了。这次去西宁路上把带去的书给读完了,怕回来的飞机上无聊,去书店随便逛逛倒是让我发现一本初版第一次印刷的。

故事本身不复杂,篇幅全仗和故事有关无关的段子。撇开那些段子,故事本身讲得一般。克鲁利的线头重脚轻(开始展得太开,结尾却几乎没起作用)、亚当的线正好反过来(没有性格铺垫,出场就起作用),读起来不免让人觉得突兀。至于女巫和猎巫者的线索则看得我不明所以,感觉完全是为了多讲几个笑话生加上去的。天启四骑士那几段倒是不错,所以后来尼尔·盖曼把这个扩成一整本《美国众神》……

这篇评论说“口感不错,营养一般”,总结很到位。

另外我开始看到亚当11岁的设定,还以为在调侃哈利波特,结果发现这本比哈利波特写得还早了7年……

下面摘抄了这一大段,因为看的时候笑死我了:

“这些(错版)圣经中包括《不义之人圣经》,这名字源于《歌林多前书》中的一排版错误,‘你们岂不知不义之人将承受神的国么?’;还有贝克和卢卡斯出版社1632年发行的《道德败坏圣经》,只因它少了一个‘不’字,将十诫中的第七诫印刷为‘可奸淫’。这里也有《宣告无罪圣经》、《蜜糖圣经》、《直立鱼圣经》、《烧焦十字架圣经》和其他珍本。亚茨拉菲尔有一整套,包括最珍稀的品种,就是1651年由比尔顿和史盖茨公司在伦敦印刷的那本。这是他们三次出版灾难中的第一次。
这本书通常被称作《他妈的圣经》。排字工人的一整段失误——如果可以称为失误的话——出现在《以西结书》第四十八章第五段:
2.挨着但的地界,从东到西,是亚设的一分。
3.挨着亚设的地界,从东到西,是拿弗他利的一分。
4.挨着拿弗他利的地界,从东到西,是玛拿西的一分。
5.他妈的,我受不了了。我烦透排字了。比尔顿师傅可不算绅士,史盖茨师傅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南华克区工贼。我跟你说,像今天这种好天气,只要是有半点常识的人,都应该出去晒晒太阳,而不是一辈子困在这间该死的发霉旧工坊里。@*”AE@;!*
6.挨着以法莲的地界,从东到西,是流便的一分。”


我的奋斗》,罗永浩著,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

厕所读物,很多内容都是网上已有的,看着玩吧。另外,随书给了老罗高校巡演的光盘。


求仁而得仁

封从德在其《广场上的共和国》一书里有过这样一段记叙:

“刘晓波用了很长时间,根据其‘民间制衡’及‘英雄凝聚力’的高论,说明为甚么当前中国的民运需要一位‘中国的瓦文萨’,然后,便列举了许多理由,来证明开希是‘中国瓦文萨’的最佳人选(或是非开希莫属)。刘晓波已为代表整个中国民运的这最高位置想好了一个名称––‘人民发言人’。”

当初他想吾尔开希做的,今天他自己终于做成了吧。

所谓求仁得仁,莫过于此。

图注:邝飚的敏感词漫画

不做爱,如何爱?

以我个人的感观,看电影时最不好的一种体验是:在你的情绪已经得到满足,并且开始收敛情绪等待片尾字幕出现时,镜头一转,故事继续发展下去了……

山楂树之恋”就给了我这种不良的体验。当影片的倒数第三幕——也就是老三送静秋过摆渡、两人“隔空拥抱”的时候,我满以为影片已近结尾,最多再接一段“20年后”的“惘然戏”,可其后出现的却是魏红堕胎的戏码。从情节上讲这段插曲自身的冲突(堕胎)和故事的主要冲突(主人公的爱情)无关,其更大的意义在于一段高潮戏后平复观众感情,准备迎接最终幕。这种用无关主题的插曲控制节奏的处理算不上高明。于是为了有所弥补,这段戏里又通过静秋和魏红的对话,表达了一下静秋对于性的无知。不难猜想,编剧的本意是借此强化静秋的“纯洁”。然而在我看来,此处编剧太急于显露自己“性=不洁”的观点,却没抓住所谓“纯爱”文学中爱情纯洁性的来源,结果适得其反。

纯爱文学发源于日本,据说可以追溯到《野菊之墓》和《伊豆的舞女》。到上世纪80-90年代,纯爱文学作为类型文学的一种在日本流行开,代表的有《在世界中心呼唤爱》、《情书》等等。后来这一形式流传到台湾,演变成我们看到的台湾青春片,比如《蓝色大门》。纯爱文学作为类型文学,其并没有足够清晰的定义或者独一无二易于辨识的特征。以至于如今网络上的糖水小说但凡写爱情又不色情,就说自己的纯爱。

以我读到的那些来看,“纯爱”文学是日系青春文学的一种,不过其淡化青春期的其他冲突,着力描写男女间懵懂而出的爱情。如我们所知日系的青春文学或多或少着力于残酷,表达少年进入成年过程中的“异化”。因此附着在残酷青春里的纯爱,也会遭遇成人异化的挑战。纯爱文学的男女主人公随着爱情的推演,不断遭遇成人或曰“世俗”的价值观、道德观等对自身爱情的评估。在这一过程中如何保持自身爱情的独立性和纯粹性,构成纯爱文学的核心问题。而这种对抗世俗的独立性也正是纯爱的来源。

作为成人世界的爱情中最世俗的部分,很多纯爱文学并不特意回避“性”。回归本质,性只是表达爱情的另一种方式,它和拥抱、爱抚等示爱行为只在程度上有所区分。然而世俗的价值观中,性和爱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被割裂开。性已经脱离爱情,变身为直接的欲望。因此面对性时,困扰纯爱文学主人公的是:明明做爱看上去已经自然而然,但他们依然会疑惑,如果真的做爱,那么他们的爱情到底依旧是既往爱情的延伸,还是会沦为世俗欲望的开始?他们一方面出于自身的愿望需要将爱情不断升华,另一方面又要避免世俗价值中爱情的堕落。这种矛盾也是纯爱悲剧的根源。

从这里回到“山楂树之恋”的倒数第二幕。之所以诟病其中“性无知”的刻画,是因为这种刻画事实上消除了纯爱文学原有的矛盾。纯爱文学中主人公了解性,也因此了解性的不纯洁,因此他们才会纠结于性是否会导致他们自身爱情的不纯洁。不论结果如何,做爱与否,经历这种思考后的爱情不会是一种向世俗妥协的爱情。反之“山楂树之恋”中,静秋并不了解性的意义,性对她来说只是某种无知的禁忌。联系时代背景、静秋出身以及其母的教育,可以想见静秋对于性的退缩,相反正是其对世俗的妥协。

纯爱文学中的主人公面对了不纯洁的可能,其动人之处也就在于,面对这种可能性,主人公却仍能以不同于“世俗成人”的姿态,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相反,“山楂树之恋”利用时代建造好一座“纯爱”的道德樊笼。静秋只要安心地呆在笼子里,便自然而然地获得所谓的“纯爱”。那么这“纯爱”到底是造笼子人的纯爱(导演编剧的纯爱),还是笼中人的纯爱呢?仅从这部片子,我们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如果离开特殊时代背景的束缚,静秋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纯爱,是纵欲,或者其他什么?

最后还想对“山楂树之恋”的结尾多说一句。之前看到木叶对艾米的一个访谈,里面问起艾米对梁文道曾说“(这本书出现)只有琼瑶才会那么喜欢的素材,就是白血病”怎么看。艾米先是绕口令一般,“一部不俗套的小说,不会因为写了白血病就变得俗套;同样,一部俗套的小说,不会因为不写白血病就变得不俗套”,然后又说,“说白血病只有琼瑶才会写,且一写就是俗套,等于说‘梁文道’的‘道’字只有‘林道静’才会用,且一用就是女性名字”。加上后来她对各种批评的反击,整段访谈看下来,让我觉得这女人攻击性太强,招人厌烦。

如我上面所说,纯爱本身蕴含了悲剧的种子,因此纯爱文学也大都是悲剧收场——这其中请出白血病的不在少数。这里我谈谈我有一个时期很喜欢的片山恭一,虽然他最著名的《在世界中心呼唤爱》也不能免俗的用到了白血病。我想谈的是他早期的《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和《满月之夜白鲸现》。这两部作品的最后,女主人公也患上了厌食症、强迫症一类的精神疾病,因为住进医院而不得不和男主人公分离。但是如果我们追溯她们的病因,就会发现其恰恰在于她们对纯粹爱情的追求。比如《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中薰不想用“婚姻这一形式将爱情固定下来”,这一想法再进一步的根源则来自对父权的反抗。薰的厌食症来自这种想法和男主人公渴望的婚姻的双向挤压。可以发现通过这种方式来构造一个悲剧,那么这种悲剧是无法和爱情分割的,我们不能问“如果她不得病,他们的爱情会怎样?” 两部小说的女主人公在最后说会努力康复,努力和男主人公在一起。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会发现一旦她们这么做了,她们的爱情就失去了打动我们的独立和纯粹。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香澄望着乳白色的浓雾,好像在追寻着永远失去的东西。然后她静静地摆脱我的手,慢慢地按原路返回。我呆呆地站着,目送她远去。我没有感觉到绝望,也没有感觉到希望。我告诫自己不要以现在的心情去规定未来。”——《满月之夜白鲸现》·片山恭一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片山恭一在写出这种的情感之后,还会去写白血病呢?也许并不是作家想写,而是读者既渴望生离死别的感动,又讨厌太过复杂绝望的情感吧。

坦克猫 No.03 – 2010.09

导言

月中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月可摘的文字很多:比如关于温政改言论的评论(这里有一个结集,我觉得从正反中的不同角度,胡平余杰江棋生几位的评论都很好);比如梁文道开卷8分钟里对《路西法效应》的系列讲述;再比如韩松几篇很有现代味道又带点政治讽喻的小说

不过最后选的倒是月末这几天读的一些东西。“台湾的宪政与宪政转型”是中国转型智库举办的一个小型研讨会,张博树先生谈了他从台湾访问归来后的一些思考。我自己对第三次民主化浪潮里东欧的共产政权以及亚洲的威权体制的覆灭很感兴趣,其中台湾因为历史文化上的渊源,自然更被关注。有时候读台湾的民主化进程,特别读到其中某些与大陆的相似性,便会让我相信将来某个时刻这“艰难的一跃”总会完成。

但更多时候,我猜想这是某种一厢情愿,是党国教育在我脑海中注入的“马列机关”发作——党国“马列”教育荼毒下的人多少会相信些“历史偶然中的必然”,也就是波普所谓“历史决定论”。历史决定论是一剂很好的麻醉剂:既然历史总会按某种特定的节奏行进,那么无论现状如何悲惨,人总会感到希望。但果真如此嘛?大陆的宪政转型真的会按某种“规律”在可期的将来发生嘛?因此除了张博树先生谈到的台湾转型的内容外,我还将陈子明随后讨论的一部分内容摘了出来,这里我们可以发现一切并没那么简单。

最后再提一句本期摘录的最后一篇——《灾难政治——为何地震对民主国家伤害较小?》。可能有人会认为这篇文章讲的道理太过直白、有些低阶。不过我最后还是把它收入,因为我想说我们面临所有苦难的根源就是那么明白无误,所以我们也不能逃避,只有直面。

—— 2010.09.26

目录

张博树:台湾的宪政与宪政转型(一)(政治)
陈子明:台湾的宪政与宪政转型(二)(政治)
冯骥才:一百个人的十年(前言)(社会)
凌越:“你在下面,不在反面”(书评)
阿拉斯泰尔•史密斯等:灾难政治——为何地震对民主国家伤害较小?(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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